公元964年,大宋建隆五年夏。
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在首都汴梁城的大相国寺举行水陆法会,祈祷五谷丰登,百业兴旺,国家强盛。
盛夏时节的大相国寺树木繁茂,郁郁葱葱,寺庙里重檐歇山,层层斗拱相迭,覆盖着黄绿琉璃瓦。殿与月台周围有白石栏杆相围。八角琉璃殿于中央高高耸起,四周游廊附围,顶盖琉璃瓦件,翼角皆悬持铃铎。殿内置木雕密宗四面千手干眼观世音巨像,高约七米,全身贴金,相传为一整株银杏树雕成,异常精美。
高台上,禁卫手持节钺,高举大旗。宫中的公公们排队捧着各种法事物品:黄绸子,红木鱼,上品金佛像,佛头珠,各种经文,精美的素贡等等。
下面百官分文武而立,大雄宝殿正前方的广场上,数百朝廷官吏静立,赵匡胤为了体桖一些老臣,还赐了座。阳光明媚,微风正轻。
“朕,今日祷告诸天正佛,自唐以后,天下纷乱,烽火连天。黎庶皆苦,十室九空。神器易主,几经更迭。魑魅魍魉,大行于市,宵小窃贼,府衙之主。朕登宝以来,南平荆楚,北据辽汉,内扫叛乱,外征不仁。今中原已定,四方思安。朕欲一统山河,恢汉复唐,神灵若知,尽佑大宋。派至中书,遣将枢密。国家既定,香火乃盛。山河社稷,尽皆无恙。”
大相国寺主持慧能大师坐在大雄宝殿里,待赵匡胤念完,先敲木鱼,众僧梵唱,整个大相国寺响起念经文的声音,颇有空灵之意。
赵匡胤先取紫香,卫鹰为他点着,赵匡胤双手持香,缓步走下高台,进殿对大佛行礼,将紫香插入香炉。
大内太监张德,出门高念:“众臣进香。”
文臣以赵普为首,向左边大鼎进香。武将以李处耘为首,向右边大鼎进香,烟火缭绕,人头攒动。
法事一直持续了两个时辰,一直到下午才结束,结束后赵匡胤率群臣回到皇宫,在垂拱殿门前摆驾,众臣在广场上站定,彩篷纳凉,幡旗冽冽。宫门四开,大会群臣。
赵普出列,奏道:“启禀陛下,枢密副使李处耘为湖南道行营前军都部署,山南东道节度使慕容延钊为都监,奉陛下命,于去岁率十州兵以助湖南讨张文表为名,借道荆南。二月初九。周保权已干息内乱,知我欲图湖南,为阻大宋南下,命指挥使张从富领兵阻截。二月底,我军水陆并进,突破三江口,缴获战船七百艘,占领岳州,斩杀张从富。三月初十,占领朗州,周保权被俘,湖南遂平。慕容延钊率数千轻骑,北上攻占江陵城,迫节度使高继冲降,荆南遂亡,此战慕容将军身中数箭,及回京前,已经病逝。五月初,李处耘与李唐江夏节度使李雄交战,迫使其退回鄱阳,九月击退两广刘鋠逆军,至十二月底,荆楚皆定。”
赵匡胤脸上略显哀伤,点头说道:“封李处耘为右卫大将军,枢密院枢密使,加荆州刺史,平南侯。”
李处耘年迈,其子李继隆代为领旨谢恩。赵匡胤又说道:“封慕容延钊为枢密副使,追赠中书令,河南郡王。封其长子慕容德业为瀛洲知州。”
慕容德业上前,替亡父领旨谢恩,同赵普一道退回队列。
楚昭铺上前奏道:“启禀陛下,淮北节度使,太子少保陈存,荡寇将军高处恭,于去岁率兵南下江淮,多次与林仁肇激战,不分胜负,我军以命相搏,方守淮北不失,寿春无虞,高处恭数次冲入敌阵,抵住李唐悍将韩重登,陈存率兵四次与敌短兵相接,将帅齐心,士卒用命。”
赵匡胤看着众臣说道:“林仁肇是个厉害角色,朕是知道的,他们二人能挡住此人,足见拼命!封陈存为禁军都指挥使,加封威远伯。封高处恭为镇远将军,京城团练使。”
陈存,高处恭联袂上前,领旨谢恩。
赵匡胤眉头一皱,问道:“寿春刺史常庆安何在?”
常庆安从群臣中走了出来,跪在场中,摘下帽子,以头扣地道:“罪臣在。”
赵匡胤看着他说道:“连失七城,大宋未有之败绩,因你而始!本该拿你下狱问罪,但彼时形势逼人,故而留你。朕听闻你坚守寿春,断粮数月而未叛国,大胜之时又果断出击,姑且以功抵罪。加封你为徐州刺史,兰陵转运使,卿当知耻而后勇,再战林仁肇!”
常庆安抬头,泪如泉涌:“罪臣扣谢陛下隆恩!”
封赏完功臣,赵匡胤抬眼望着远处巍峨的宫殿,心中百感交集,还有一个人,没有赏赐。事实上,他才是平定荆楚,败退林仁肇的首功之臣啊……
“传旨!令礼部起草檄文,令大理寺通晓各地。朕欲使天下无分川陕,黎民不阻南国!告知孟昶,速来汴梁朝拜见驾,可保富贵尊崇,倘若执迷不悟,不敬中国。王师到时,悔之晚矣!”
众臣齐齐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处恭一散朝,换了衣服就跑去唐家,问了老杜,老杜说唐月轻在家里后院挖地,高处恭便往后院而来。
一进后院,就看到很多新栽的花,还有一些菜,唐月轻正挽着袖子给菜浇水,李涟在一旁的树荫下刺绣,歌笑和小香在嗑瓜子。
高处恭上前,李涟最先发现了他,正要说话,高处恭手指抵在嘴前,比了个“嘘”的动作,李涟便起身去了外院。
唐月轻正在翻地,挖了用铁锹拍平,种些韭菜吃,干的累了,停下擦了擦汗,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唐月轻一回头,高处恭一脸风霜,却不减桀骜,正笑嘻嘻的看着他。
“臭小子!”
唐月轻惊喜万分,一把搂住高处恭的脖子,两个久违的朋友抱在了一起。高处恭“咳咳”了两声,脖子快要被勒的喘不过气了,唐月轻才放开他。一脸欣喜的看着高处恭:“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没多久,昨天半夜回来的,今天陛下封赏功臣,我也去了,这不刚刚散朝,我就来寻你了。”高处恭笑着看着唐月轻。
“可以啊,封了个什么官?”
“镇远将军,京城团练使。”
唐月轻瞪大眼睛看着高处恭:“这就接替你爹的衣钵了?也算是个将军了,高将军,欢迎光临寒舍!”唐月轻假惺惺的给高处恭作了个揖,高处恭知晓唐月轻在恶心他,也板起脸摆着架势说道:“唐掌柜,今日本将军来,要喝十坛酒。”
“管够,管够,那个谁,老杜!”
老杜的头从拱门露出来,看向这边。
“去,把老子埋在地窖的酒挖出来,今好好喝个痛快!”
高处恭见老杜兴高采烈的去了,回头看着唐月轻问道:“天词呢?师定呢?他们都去哪里了?”
唐月轻走到屋檐下,洗了洗手,拿过小香手里的毛巾擦了擦手,说道:“他们有事去忙了,没事,我一会喊他们回来。”
“嗯嗯。”高处恭陪着唐月轻进了中堂,阳光透过窗台撒进来,屋子里亮堂明媚,门窗皆开,暖风醺的人昏昏欲睡,院子里的知了不停的叫唤,还有鸟鸣声响起,舒适异常。
李涟从外面进来,给高处恭倒了茶水,笑着问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他从你走了就在念叨,你差人说一句,我们好去接你呀。”
高处恭接过茶水,笑着说道:“涟姐有所不知,这趟赶得急,又逢着陛下封赏,不得空闲,这不,刚刚散了朝,我便赶来了。”
李涟给唐月轻也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坐在唐月轻下面的椅子上说道:“这趟还顺利吗?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战场危险,可曾伤着?”
“没有,我自幼习武,等闲之人近不得身,说起这事,”高处恭脸色认真的对唐月轻说道:“林仁肇这个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名将,我和陈将军想尽办法,使出浑身解数都讨不到便宜,甚至还常常处于被动,打到最后,招数凌厉的紧,我们差点没撑住!这一战我们人数比他多,又是在大宋的地界上,后援也远远比他雄厚,可依旧拿他没有办法,此人不死,始终是我大宋的心头刺。”
唐月轻一挥手,无所谓的说道:“一个老卒而已,不必在意,今天能把他打回去,下次依旧能把他打回去,今日不谈这些,咱们许久未见,今晚我喊上他们,咱们去登临意,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高处恭笑着点头,几个人正在说间,门外突然喊声大作,似乎有喧嚷吵闹之声,唐月轻心里不喜,高处恭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此喜庆的日子,是哪个不开眼的吵闹不休?当下就走出去查看,高处恭和李涟急忙跟着出去。
唐府大门外,站着一群个读书人,高声叫嚷:“唐月轻,出来!为富不仁的奸商!滚出来!”
“快些出来!莫要做缩头乌龟!”
“可是做了亏心事?怕了不成?!”
唐月轻拨开老杜巨大的身影,从后面站到前方,看着一众义愤填膺的年轻人,不屑一顾。朝周围街道上看了看,果然看到几个神色诡异,假装无事却时不时朝唐府看过来的人。
“报官。”唐月轻吩咐一句,便转身往里走。
一个秀才模样的人上前怒气冲冲的说道:“唐月轻!你卑鄙无耻,欺世盗名!还贿赂京兆府,把仗义执言的学子书生都扣押起来,如今还想将我等也抓进去吗!难道这大宋天下是你家的不成?!”
这就过分了啊……
唐月轻回过头,问道:“我贿赂了京兆府多少银子?你知道么?”
那秀才一时语塞,一旁另一人见状,上前说道:“唐月轻!你本是一外地商人,用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不义之财,盖了这贼窝!男盗女娼……”
“你再说一次。”
李涟上前,盯着说话的书生,眼中寒芒毕露。
“怎……怎的!被我说中了?!”
李涟从一旁的门卫腰间拔出配刀,一刀扔了过去,将那书生的脚钉在地上,血从鞋子渗出来。
“啊!”
那书生惨叫一声,疼得昏了过去。周围其他人见了,慌忙叫道:“杀人啦!杀人啦!唐家杀人了!”
李涟看着下方的众人,目光狠厉的说道:“再有人敢出言不逊,流血的就是你们的项上人头!”
远处已经跑来大批手持武器的人,京中动武,还流了血,京兆府的衙役随着禁军一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