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六章 救灾(1 / 1)薄雾掩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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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律本就对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颇有成见,见他跟自己唱反调,更是不爽。自己也私下查过这小子的背景,他是石守信,高怀德那些旧贵的附庸,没什么实力。先前估计是旧贵们合力将此人推为代理人,主持了江淮防御战。如今得了芝麻绿豆大的官,也敢放肆了。

“本官添为中书舍人,自然是有份内事做,岂能上阵杀敌?”

唐月轻满脸不屑:“既然大人有份内事,何故如此关心江淮战事,乃至于朝堂之上遥遥指挥?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江淮行营都部署呢!”

“你……”薛律气的指着唐月轻,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又一位官员站了出来,看着唐月轻说道:“庙堂之上,公然顶撞上官,该当何罪?!”

唐月轻冷哼一声:“那你得问问这位大人,刚才顶撞赵相该当何罪。下官第一天上朝,自然不如这位大人有经验。”

“竖子……”

“闭嘴!”

一道威严的声音传来,赵匡胤一拍龙椅,怒视着大殿中争吵的众人。

“大灾面前,不思考如何处理流民和洪水,只知道在这里争吵,像个什么样子?!”赵匡胤气的额前玉珠乱甩,众臣都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楚昭铺看了一眼唐月轻,上前奏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禀报。”

赵匡胤这个人其实很复杂,他真正做到了喜怒无常。有时候仁厚的像个邻家大叔,有时候暴怒的像个酒肆狂徒,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杀伐果断,触之必死的君主。

“卿家奏来。”赵匡胤坐在龙椅上,不胜其烦。

“中书门下刚刚传来塘报,西川士绅黄棋起兵反叛朝廷,引吐蕃,大理军队攻陷揭,居,建三州之地,西南……西南告急!”

“砰!”

赵匡胤将龙椅旁的玉扶摔出去,砸的粉碎。这个行为,是给朝中那些想发战争财的权贵,世家的代理人看的。

“薛律,你说说,这事该怎么办?”赵匡胤这下,是真的怒了。

薛律擦了擦汗,上前拱手道:“陛下,无论如何,战事不能停……”

赵匡胤打断他:“既然如此,来人,封薛律为前军指挥使,令他带兵同李唐交战,中书舍人的位置,由副手接替。”

薛律大惊,慌忙抬头说道:“陛下,微臣是文官啊!微臣……”

唐月轻赶忙上前,拱手说道:“陛下,据臣所知,李唐掌军书记温晖,亦是文人,可此人谋略才智,足抵十万大军,想来薛大人如此支持战事,必然胸有沟壑。此去必定建功!陛下知人善任,实在英明!”

赵普眯着眼听唐月轻说完,立刻上前拱手道:“陛下英明!”

楚昭铺,邵同,柳丞禄纷纷跟随:“陛下英明!”一同喊的,还有他们的门生故旧,姻亲同年。大半个朝堂的臣子都跪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多朝臣都会附议一个毛头小子?因为这小子,是顺着陛下的意思,谁敢反对,薛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薛律面无血色的退回队列中,双眼空洞,仿佛丢了魂一般。

“唐月轻,你说说该怎么办?”赵匡胤皱眉问道。

唐月轻拱手上前,答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先巩固黄河,填补泛滥的河堤,安置流民。其次是解决辽国和西川的战事,最后再论江淮。”

赵匡胤转头问楚昭铺:“西川先前是王全斌和刘廷让平定的,可如今他们都在江淮,卿家可还有好的人选?”

楚昭铺思考了片刻,说道:“李继隆新败汉国,可以率兵南下,沿关陇入川。”

赵匡胤脸色好看了一点,点头说道:“霸图此人,有乃父遗风。传旨,加封李继隆为成都行营都监,领梁州牧,即刻率兵南下,平定黄棋叛乱!”

唐月轻跪在地上,暗暗点头。李继隆这个人虽然他不怎么接触,却也听说过他的赫赫威名。镇守西北十年,使宋朝从未有边患之忧。此人轻财重义,深受将士爱戴,又是老赵亲戚,上下都欣赏他。又喜欢结交豪杰,黑白都吃的通。这是个不得了的人。乃至于后来人人皆传:中原宋,有双雄。东处恭,西霸图。

霸图就是李继隆的字。高处恭在唐月轻看来就是个靠蛮力的狗熊,可李继隆,是真正的无双国士。

正在唐月轻有神时,听到耳旁响起声音:“唐大人,唐大人,陛下喊你呢!”

“啊?”

唐月轻一抬头,张德正小声喊自己,赵匡和朝臣都看着自己。

“朕问你话呢?何故不应?”

“回禀陛下,微臣在想如何治理黄河,故而走神,还望陛下恕罪。”

赵匡胤眉头一挑:“哦?你会治水?”

赵普眯着眼看着唐月轻:“此乃大事,不可妄言。”

唐月轻看着这胖大叔,没白教他儿子。内心触动,面上却毫无表情,拱手说道:“启禀陛下,黄河水患,微臣愿意,并且能够治理,但微臣需要答应微臣三件事,方能成功。”

臣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赵匡胤看着唐月轻说道:“你可知,这是多重要的事?”

唐月轻眼神清明,抬头看着赵匡胤:“微臣知道。”

“你说吧。”赵匡胤眼里燃起了希望,这小子,依照以往的情况来看,说不定真的行。

“第一件事,微臣要调动威戎军前往灾区,望陛下恩准。”

赵匡胤略微一思索:“准。”

“第二件事,微臣要专擅之权,所有治水的人,钱,物,均由微臣一人决断,旁人不得过问!”

立刻就有人质疑起来:“唐大人,全部由你决断,这不好吧!你若是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又该如何?”

唐月轻回头看着这官员问道:“要不大人您来治水?”

那官员胡子一抖,默默退了回去。

赵匡胤看了那官员一眼,问唐月轻:“还有一件事呢?”

唐月轻眸中寒霜锋利:“微臣要先斩后奏,便宜行事之权。”

赵匡胤一愣,底下朝臣们终于坐不住了,嚷嚷起来:“这怎么行?如此莫不是成了唐末的藩镇了?!”

“小儿太过狂妄!军,政,财尽握手中,是何居心?”

“这小子定是有妄想的!不能允他!”

满朝大臣,甚至和唐月轻交好的人家的官员,也反对起来。灾情最严重的滑州,离京城不过两百里,万一这小子起了异心……

正当反对声此起彼伏的时候,唐月轻旁边站过来一个人,众臣纷纷安静下来。

晋王拱手拜道:“陛下,臣弟恳请陛下恩准唐大人所求。”

赵匡胤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其他臣子们纷纷不说话了。晋王官居京兆尹,是个不上不下的官职。可谁都不敢放肆。因为这位刚刚三十岁的青年人,二十几岁就参与陈桥兵变,一手推动了大宋的建立。严格来说,他是唯一一个还站在朝堂中的开国武将。

赵普眯着的眼睁开,也拱手道:“陛下,微臣也恳请陛下恩准唐大人的请求。”

什么情况?

宰执大人今天是怎么了?他不是一直帮着陛下明里暗里的削弱藩镇吗?如今怎么……

楚昭铺亦出列附议,这没什么奇怪的,唐月轻是他儿子的师父,满城皆知。

接下来,就看陛下的态度了。

赵匡胤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想起来了,林仁肇第二次北伐,无人可挡时,唐月轻就是这样跪在自己面前,眼神清澈的提出异乎寻常,甚至有些忤逆嫌疑的要求。告诉自己能退林仁肇。自己相信了他,事实也证明,他没有辜负自己的信任。

赵匡胤笑了,先是轻笑,而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整个大殿都是他的笑声和回音。

“朕常听人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以前也觉得模糊,没什么感受。今日见了唐爱卿,才是真的见识了!”

众臣心中一凛!陛下,竟同意了这种要求?这种近乎谋逆的要求!

“传旨,封唐月轻为关南漕运使,总管河水泛滥之事,恢复其御龙直指挥使,威戎军节度使的称号,赐节钺,可便宜行事。青,郓,徐,邓四州吏民,见唐月轻持节钺,如见朕亲临!”

“遵命!”

四件麻烦事,一件丢给李继隆,一件丢给唐月轻。可还有两件。

赵匡胤坐在龙椅上沉默良久,抬头看着晋王。他的亲弟弟。

“传旨,将武功郡王调回来,接替晋王的京兆尹。”

晋王抬头,唐月轻抬头,赵普抬头,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赵匡胤。

“加封晋王为河北行营总管,领天雄军节度使,降任德义为副总管。调禁军两营四万,京师厢军三万,北御辽国。”

晋王低头拱手道:“臣弟遵旨。”

对于这个弟弟,赵匡胤的内心很复杂。他一直防着。因为这个弟弟给他的感觉很奇怪,有一种握不住的感觉。控制不住的人,自己当然不喜欢。哪怕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哪怕他当初鞍前马后的为自己夺得天下。

可如今,面临无人可用,无兵可调的局势,只有派晋王,才能调动他的旧部,才能短时间内真正有效的支援河北。

静默无声,晋王接旨谢恩。

下了朝后,唐月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查今天和他做对的官员的背景,家庭住址。无他,心狭尔。

“老翟,他娘的把这几个狗东西给我拉进登临意的黑名单里,还有他们的家人也统统拉黑。”

唐月轻很生气,因为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不作为,却当着高官。占着茅坑不拉屎就算了,还他娘的不许别人做事。这是他不能理解的。救灾,救流民,无论对谁都没有坏处,也没有侵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不愿呢?

唐月轻是个心善的人,却也是个干脆的人。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先救灾吧。他最先要解决的,是京城三五成群,躲在别家屋檐下的难民。

这些难民遭受苦难,本就心里绝望,汴梁有很多鼻孔朝天的势利眼嫌弃他们脏,乱,危险,各种驱赶和抵制。连屋檐下躲雨都不允许,一来二去,矛盾便爆发了,到处是捕快和衙役在抓人,大牢都塞满了,依旧有人报官,有人惹事生非。

唐月轻先和晋王商量,将抓进牢中的难民安排到唐家在城外的庄子,派人看管,发饼和馍给难民,让他们口口相传,在城外唐家庄子有肉汤喝。

无数难民为了活命,费力的拖家带口,背老携幼,往城外走去,汴梁的治安问题才好了一些。

唐月轻杀了七千多头羊,暂时停了羊毛衫的生意,全力救灾。将羊杀掉后,羊毛做成羊毛衫给难民御寒,中书门下遵照赵普的命令,将新增的十五万贯送到唐家府库。

唐月轻安置好这些难民,在他们嚼着大饼,喝着羊汤的时候,站在自家庄子里的牌坊上,看着街道,麦场上由近到远望不到边的难民,大声喊道:“乡亲们!乡亲们!我叫唐月轻,奉陛下之命给你们送来饼,送来肉!等你们吃饱了,喝足了,我将带领你们回去,将黄河决堤的地方治理好。将乡亲们的家园重新建立起来。乡亲们!现在,愿意跟随我回去重建家园的,一个人一天十个铜钱,我知道这点钱很少,但是,管吃!”

地面上的人纷纷停止了吃喝,他们都愣愣的看着牌坊上的唐月轻。

唐月轻咽了口唾沫,嗓子有些沙哑:“我知道你们一路上历经磨难,几经生死才逃出一条生路,现在回去,很多人心里害怕,不愿意,可是,你们想想,你们的家业在那里,你们的根在那里!在这京城,你们没有生计,没有家业,怎么活?给别人做一辈子长工吗?我向你们承诺,现在回去的,免三年赋税!跟随我治理水患的,免五年徭役!”

一个汉子壮着胆子喊道:“你说的头头是道,我们咋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回去,然后丢下我们饿死在路上?”

唐月轻看着这汉子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滑州。”

汉子好像有些后悔做出头鸟,声音小了下去。

唐月轻指着这汉子说道:“你若是不信,可敢带路么,我亲自跟着你去滑州!”

难民们见这个年轻的贵人好像是来真的,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是啊,他说得对,留在这里,没了土地,就是给别人做一辈子的佃户了,既然朝廷派这年轻人治理水患,何不回去搏一把?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而且,这手中热乎的肉汤和厚实的饼不会说谎。

先前说话那汉子喝了一口羊肉汤,三下五除二把饼吃了,眼神坚定,一抹嘴说道:“横竖一个死!小相公,俺跟你干了!俺要回去!俺爹埋在俺家地里,俺爷爷埋在俺家地里,总不能到了俺,要死在千里之外,尸骨无存吧?”

唐月轻直接从三米高的牌坊上跳了下来,摔得腿有些麻,可还是稳住身形,走到这朴实的汉子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俺叫宋老三。”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千千万万的难民踊跃报名,要回去,除了京城,逃往其他地方的人口耳相传,纷纷往滑州赶去,一路上,威戎军星罗棋布,严密监视,要求各地方官府负责粮食,衣服供应他们。一旦发现有贪赃枉法,故意刁难,阻挡难民回乡的,不论身份,不管背景,就地格杀!

唐月轻安排好老弱妇孺,带着两万青壮难民星夜赶往决堤的地方。

时间紧急,若是粮食吃光了,这几十万张难民的嘴,可不等人!度支司把存粮都拿出来了,这些存粮本来是储备着以防不测,是不许挪用的。直到度支司的员外郎脖子上架着唐月轻的剑时,才被允许挪用。

万事俱备,唐月轻穿着蓑衣,骑着马带着人来到决堤口附近的山上,往下看去,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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