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勇说道:“其二,便是许某不相信在座以外的所有人。
太平道早就谋划叛乱,那么,谁又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收买?听说天子身边亦有太平道内应,那么濮阳有没有呢?
纵然没有,但是,段兄,那县丞和那些家主是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将钱粮交给他们,能有一半用来招募士卒就不错了。
要知道,当初兄长接手濮阳守军之时,府库中可连老鼠都没有。”
段荣想起县丞那肥头大耳,臃肿的样子,不由得点了点头,说道:“许兄之言甚是周到,段某自愧不如,有田兄和许兄在,段某更有信心破贼了。”
田恒说道:“能与段兄并肩作战,亦是我等之幸!”
三人相视一笑,而后,许勇让牛猛和褚风前去招募士卒。
牛猛曾是边军,知行伍,有他训练新兵,或许能多活下一些人。
褚风久居濮阳,对濮阳了如指掌,尤其是后来许勇让他多注意太平教徒,可以说,濮阳城内的太平教徒,他可以认出成。
天才刚亮,黄巾军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攻城。
东城外,大约有一万多贼军,其中有五六千为黄巾精锐,号称黄巾力士。
其余的不过都是些流民而已,手中的武器参差不齐,有拿刀的,剑的,断矛的,
甚至还有的扛着扁担,柴刀,木棍,赤手空拳的亦不在少数。
只听得贼军中有人喊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儿郎们,杀进城去,里面有钱,有粮食,有女人,杀进去,什么都有了!杀啊,冲啊!”
那些流民顿时红了眼睛,扛着简陋的云梯,搭在护城河上。
尽管城上箭如雨下,但城上守军实在太少,东面城墙作为最重要的防守,也不过三千守军,其中还有一半是那些世家的门客。
他们很多人连弓箭都不会射。别以为古代的人都会射箭,弓箭作为官制武器,百姓家中不许私藏,一经发现,那就是抄家之罪。
至于某些猎户家里的弓箭,要么射程和伤害感人,要么就是在官府里报备,得到官府的同意。
不过还是很麻烦的,因为一旦出现与弓箭有关的命案,那么就等着吃几天牢饭吧。
所以,不过半个时辰,一座云梯桥便搭好了。
犹如蚂蚁一般的黄巾军嗷嗷的往城墙杀来,完全不顾那护城河上密密麻麻漂浮的尸体。
即将进入短兵相接,许勇不由得握紧了青龙偃月刀,咽了一口唾沫,手上青筋毕露。
现代人有谁见过如此惨烈的冷兵器战争?
电视上,电影上,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表现出来,单是那些人临死前的哀嚎,就已经震撼人心,更遑论那如喷泉般溅出的血液,以及被踏成肉泥的尸体。
还有……那一张张疯狂的,迷茫的,麻木的,狰狞的面庞!
啪,一只修长的手搭在许勇的肩膀上,许勇差点一刀劈过去。
回头一看,却是段荣,只听得他笑道:“怎么,濮阳之虎也会紧张?
我可是听说,你以一敌百,斩杀五十余人呢!”
许勇摇头说道:“以讹传讹罢了,实际上当初还有牛猛等人在,而且对方也不过几十人罢了!
况且,那个时候,我已经有些醉了,清醒之后,还是有些害怕呢。
段兄,如此场面,你就没有一点紧张?”
段荣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有何紧张?
段某五岁习文,七岁习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如今终于得偿所愿,正该用武之时,又怎会紧张?”
许勇看着段荣,甚至能看出他眼中的火热和野心,犹如关了十几年的强女干犯见到了躺在床上的美女,恨不得立刻爆衣去上去一样。
默默的转头,看着田恒,李小,丘同,发现他们竟然都跟段荣差不多。
不由得暗道:“我始终跟他们不一样……”
但是,终究因为这一打岔,许勇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贼军除了云梯和几架简陋的冲车,没有其他攻城器具。
反之城墙上,各种滚石檑木热油充足。
最终,黄巾军连城头都没冲上,便丢下两三千具尸体,狼狈撤退。
许勇送了一口气,方觉内衣已经湿透,现在正是正午,阳光虽没有七月那么炙热,却也算得上强烈,况且一直绷紧了神经,自然出了一身的汗。
但许勇没有去换衣服的意思,刚才不过是贼军的试探而已,顺便消耗一下城内的守城器具。
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贼军撤退之后,很快就有一批百姓上来,送来食物,搬走尸体,修补城墙,补充滚石檑木,热油箭矢等等。
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以及妇女。
许勇等人的食物,自有田家仆役送来,比之士卒的要好上许多。
平时训练之时,许勇喜欢与士卒同吃同睡,但战时可顾不了许多,等下要是苦战,他身为将领,不仅要指挥士卒,还要四处救火,消耗很大,不吃饱怎么能行?
至于士卒,他只能给与他们自己所能给的最好的。
果然,刚吃过饭没多久,黄巾军便继续攻城。
这一次,除了流民以外,早上一直不动的黄巾力士也跟在后面,这些黄巾力士都是青壮,装备也很整齐,明显就是经过长时间训练的士卒。
只听得他们不断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然后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
这些黄巾力士一上场,城墙上顿时压力倍增,没过多久,就有敌人冲上了城墙。
只是这人运气不好,冲上来的地方很离许勇很近。
还未站稳,许勇的青龙偃月刀便劈在了他的头顶。
呲,锵!毫无悬念的,青龙偃月刀犹如烧红的洛铁劈在豆腐上,直接将他劈成两半,而后又劈在城墙上,飞起一块青石。
瞬间,红的,白的溅在了许勇和周围人身上。
众人瞬间愣住,没人想到,场面会如此惨烈,包括始作俑者。
然而,没有时间发呆,就在众人愣住的时候,不断的有敌人冲上来。
许勇甚至来不及感慨,本能的杀向敌人。
青龙偃月刀过处,断肢飞舞。
然而,一众守军不仅不觉害怕,反而士气大振,毕竟,如此猛将在自己这边,又怎会害怕?
青龙偃月刀横砍竖劈,所向披靡,许勇这些年来,一直追求的更快,更狠,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几乎刚有敌军跳上来,就变成两截,运气好的,死在城头,还能哀嚎几声,等结束后还能拼个全尸。
运气不好的,一半留在城上,一半摔下城头,被蜂拥而上的友军踩成肉泥。
渐渐的,疯狂的敌人竟然避开了这段城墙,往其他人防守的地方攻去。
毕竟,敌人再疯狂,但不时的看到有半截尸体掉下去,谁都知道这段城墙不好上。
甚至连守军也不得不避开,只因为初上战场的许勇,已经杀到癫狂,红了眼睛,根本分不清敌我。
这一场厮杀,直杀到金乌西坠,最后一丝余辉也不见,敌人才如潮水般后退,留下了满地残尸。
锵!青龙偃月刀重重的斩在墙跺上,直接将冒出来的那一节女墙劈开。
巨大的力道让许勇手臂一麻,终于握不住刀柄,青龙偃月刀掉在地上,他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已无一人。
这才问道:“贼军……退了?”
声音嘶哑干涩,许勇这才感觉喉咙火辣辣的痛,每斩出一刀,他都要怒吼一声,疯狂的时候不觉得,如今喉咙已经嘶哑。
没人回答他,他集中精神看过去,只见到一张张带着惊恐,惊叹的面庞。
许勇忍着痛,再大声的问了一句。
田恒上前几步,说道:“没错,伯文,贼人已退,我们赢了。”
许勇终于放下心来,下意识的走向田恒,田恒竟然退后了几步。
许勇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四周,全是残缺不全是尸体,断手,断腿,半截身子,劈成两半的头颅。
阵阵血腥从鼻子直冲头顶,又落下到胃里,让许勇一阵翻涌。
而他的盔甲上,衣袍上挂满了碎肢残肉,衣摆还不时的滴着鲜血。
此时的许勇,在田恒等人眼中,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让人惊恐。
哪怕是段荣,亦倒吸了几口冷气,才勉强平静下来。
许勇突然往城楼中跑去,众人连忙跟随,不多时,一阵压抑的呕吐声从角落里传来。
众人一愣,段荣笑道:“方才的许兄,犹如厉鬼,如今看来,倒真的是人啊!”
此话有些骂人的意思,但田恒没有计较,关键是他们也这样觉得。
良久,脸色苍白的许勇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身上的铠甲不知何时脱掉,散乱的头发也简单的扎了起来,身上的碎肉也没有了,除了一身的血迹以外,终于正常了一点。
段荣,田恒上前拍了许勇的肩膀,说道:“许兄(伯文)没事了吧?”
许勇有些虚弱的答道:“没有大碍,只是段兄,兄长,若是今夜无事,请让弟回去休息一夜,不知可否?”
段荣,田恒自无不可,田恒说道:“伯文且回去休息,愚兄会让下人送饭菜过来。”
许勇点了点头,走下城头,往田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