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柔柔洒下,将夜淡成了灰色,灰夜无风,却不适夜行。
左少谦一身黑衣站在穆雪晴窗前,月光将影子映在窗上,若是屋内人醒着,保不齐会吓着,但左少谦能感受到屋内均匀的呼吸。
内力大增的好处竟是体现在此处。
他得走了。
穆雪晴眉头紧皱,睫毛连颤,显然是做了恶梦。
陡然惊醒,竟是再无法入眠。
起身将窗打开,柔和的月光使其平复了许多。
“嗜血症……言生并不惧光,也许是那大夫害怕,错诊了……”穆雪晴眉头微皱,原本秀美的脸在月光之下变得苍白,竟显出不一样的美感。
“明日还是请城内的名医瞧瞧,实在不行,就去百草谷求请神农教的人,总会治好的。天子精谋善算,我的离开,应该不会影响整个布局。”
穆雪晴如此安慰着自己,心里已经决定陪伴在自己的言生身边。
月光渐暗,夜变得更加深沉,穆雪晴知道,快要天亮了,天亮之前的黑暗,果然更加深邃。
独自来到左少谦房间,却发现门没锁。
房间空无一人。
他走了。
总是这样,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又不是别人。
拿起桌上留下的信,轻轻抿出一个笑容。
“这一段日子的确是惬意,每次看到你认真的样子,我便舒心。师父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但我的侠道,只想伴着你。在这里等我,完成你的使命,不要来找我,某一天,我会完整地出现在你面前,勿念,言生。”
将信收好,虽然她不知道左少谦去了哪里,但她知道,他承诺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两天过去,所有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左少谦,也快马加鞭到达了帝城。
将面具戴好,走进了星月阁内,
上次交手,知晓这位掌柜的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不是称号杀手级别的也应该相当接近了,所以将小本客气地拿给了掌柜的。
“星月阁主在么?”
“阁主不在。”
将小本收回,又递出。
“去了何处?”
掌柜地非常不耐烦地看了一眼带着面具的左少谦,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我看起来像女的么?”
左少谦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他内人,我怎知道!”两手一摊,又往上一指,“那位知道,要不你上去问?上次你们来不还挺关照你们么?”
左少谦一惊,伸手往脸上一摸,确认自己戴了面具,不由得疑惑此人如何分辨的。
“嘁!就你这损样,谁见了都忘不了,赶紧走人,杵在这又不镇鬼。”
掌柜的白眼一翻就要送客,却突然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无大人。”
星月阁称号杀手之下皆以编号互称,这人有名,莫非是称号杀手?
左少谦转身一瞧,眼前之人平平无奇,放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就连身上的内力波动都微之又微。
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左少谦身后。
虽然鼻子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但气味的散发还是慢了些,其站在身后了,左少谦才闻到味儿。
无大人毫无烟火气地递出了一张银票,又慢悠悠地走上了楼,期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也感觉不到其气息。
风过尚且留痕,此人倒真像其称号,如虚无一般。
左少谦将手里的银票打开,这是乌蛰下令,命所有银号强制统一的新版银票。
溟国境内城池众多,银票也有许多版本,但都不影响使用,只是兑换银两或存入银号时,只能存入银票所属的银号。
而左少谦手上这张银票,则是乌蛰发布的新式银票,所有银号皆可使用,面值是一百两。
“难道申祁南下找乌蛰了?”
左少谦马上出发南下,之前便听穆雪晴说过,乌蛰去了艾城。
“天子,这样那小子能明白么?”天子在密室内写些什么,旁边站着两人,一个为左少谦刚刚见的无,另一个名为刑,看起来不像杀手,倒像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这都不懂,那他还能找着南下的路么?”景玄将笔放下,伸了个懒腰。
“城内的情况怎么样?”
“这是上交物品的清单,请天子过目。”
景玄接过,仔细看了起来,上面详细列着物品的名称,来自何处,何人盗的。
“哈哈哈!不愧是江北盗王,帝城守备军统领的府上都光顾了!”景玄将手上的纸放下,眼里冒着光,“看来是孤小看了,告诉他,有本事就给孤偷到宫里去!”
又看着纸上的东西继续道:“这些东西拿到黑市销赃,消息都散出去,黑市那些人都安排了?”
“谨遵天子吩咐,都安排妥当了!”刑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说酆景铭会亲自到帝城来么?”
“属下不知。”
“他本人肯定不会来,虽然人是蠢了点,但这种明显的陷阱还不至于看不出来。”景玄气定神闲躺坐在椅子上,“他若是来了还好,若是不来……”
刑看了一眼座上的天子,之前还只是听说眼前之人不过是个少年罢了,相处之后才发现,眼前的少年是如此可怕。
这种人,要么扼杀在摇篮里,要么永世不能为敌。
……
帝城的风向渐渐变了。
这一个月,不停有大户人家失窃的消息传来,被偷的都是十分贵重的东西,甚至还有圣旨被偷的。
偷窃者每次在现场都会留下一杯酒,于是人们给这位盗窃者起名为“留一杯”,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就留一杯酒,此为“留一杯”。
而后又不知道从哪传出,有人在黑市发现了有人销赃,赃物里竟然有圣旨,这才知晓这位留一杯的销赃地点,许多被盗了财宝的人,不得已只能从黑市高价买回来。
若是普通黑市,这些达官贵人定然是要闹上一番,可这黑市后边站着的,是帝城城令,而这位城令后头则是那位溟国首辅乌蛰。
虽然前些天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乌蛰重伤的假消息,但这并不能减少他们对这位实掌溟国大权之人的畏惧。
突然有一天,从黑市传出来一个消息,这位“留一杯”新盗的赃物,连黑市老大都不敢收,甚至派人送信至城令府,想让城令定夺。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城令竟真的现身于黑市。
虽说黑市是城令暗中运营,但毕竟还是见不得光,平时能撇多干净就撇多干净,就怕发生什么事情牵连到自己。
城中官僚对此心知肚明,但都没有证据,自然也动不了这位城令,更何况其身后还有乌蛰这个大腿。
如今竟然亲自现身黑市,可见对这件东西的重视。
“什么?!”酆景铭猛地一拍桌子,“此事当真?”
“黑市鉴赏官身边安插了咱们的人,消息应当不会有假,那位鉴赏官的鉴定从未出错,所以这东西八成是真的。”
酆景铭身旁站着一位獐头鼠目的男人,显然是掌管情报的头目。
这头目难得能在殷王面前献殷勤,赶紧说道:“殿下应该趁此机会,赶紧派人将帝印拿下,只要拥有帝印,您便可以出面接见日垲国使团,名正言顺地接管这天下!到时小的便要称您天子了!”
“你下去吧!”
可以看得出来,酆景铭非常兴奋,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得这黑市的帝印,但他并没有被这块馅饼冲昏了头脑,虽然他想不明白,但他本能地想要问过穆无殇的意见。
那小头目圆滑得很,见这位殷王殿下并没有接收到自己的马屁,立马便退下了。
酆景铭又在房间来回踱步,搅着眉头想了想,越发觉得不对。
就算这留一杯的盗术再厉害,他怎么偷到的帝印呢?
立马走出房间,寻找穆无殇。
穆无殇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正在房间里等着殷王来找自己。
“先生!”
“殿下想要?”
“我想听听先生的见解。”
穆无殇摩挲着玉佩,先是考虑天子的目的,这才想殷王该如何应对。
不一会儿,穆无殇缓缓说道:“帝印出现在帝城黑市,自然不会是这位大盗偷到的。”
“难道又是景玄?”
“天子这回下的套,恐怕不管是谁都得钻。”
“我知道了,景玄故意将帝印抛出来,是想将那些有野心的全引出来,然后再一网打尽!果然是好深的心机!”酆景铭面色凝重,故作高深的姿态,使得穆无殇差点没有憋住。
搓了搓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这才继续说道:“天子的心机的确深沉,这次的帝印,殿下有两条路。”
“哪两条?”
“其一则是直接派人,参与争夺,明目张胆地将帝印抢回来;其二则是隔岸观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看殿下是想当这鹬蚌之一,还是这渔翁了。”
酆景铭勾起笑容,“自然是渔翁!多谢先生指点,景铭能得先生献策,三生有幸!”
穆无殇谦虚行了一礼,送走了殷王。
现在的殷王,每每有事,都要请教穆无殇,显然已经对其非常信任了,只可惜,他信错了人……
“天子啊天子,这么快开始铲殷王,你也等不及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