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盛盈满,共饮一碗。
柳白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开手掌,血液滴滴落入碗中,递给四十七。
四十七望向欧阳,却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便更加猜不透这二人的心思。
欧阳表面上品尝着美食,心底却十分赞赏柳白的举动。
结交一名刺客,无论何时,都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这样的手段,虽显稚嫩,但城府极深。
实际上,柳白只是觉得这样做,符合说书人口中的江湖豪气。
二人并排跪在皓月之下,举碗以月为鉴,但当二人举碗时,却不知口中该说何言。
“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四十七问道。
“大兄年几何?”
“二十有六。”
“小弟,年十五。”
二人目光相遇,四十七从柳白眼中,非常明确的看到一股赤子之城。而柳白只是看了一眼四十七,便足以认定,此人可交,可深交。
“苍天在上,明月为鉴。我,欧阳毒愿作柳白与四十七,结拜见证之人。”
四十七自然是一愣,没有想到,欧阳毒竟然,十分赞成这桩结拜。
如此一来,便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
欧阳毒其实早已算计好,一方面遂了柳白的意,做个顺水人情,一方面拉近一名门派内的棋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柳白与四十七,相视一眼,将手中酒碗举过头顶,异口同声道,“苍天在上,明月为鉴,我柳白,我四十七,今日结为异性兄弟。”
言罢,便将手中血酒,一饮而尽。
“你们二人誓言,似乎少了一句。”
四十七有些茫然,柳白随即开口回答道,“既然是兄弟,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吧,兄长。”
柳白改口速度之快,已然超出四十七的反应速度。
“贤弟,此话有理。”
欧阳毒脸上露出一股,意味难明的笑意,柳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二人还未来得及把酒言欢,街上便出来一阵锣鼓之声,“咚咚隆咚锵,咚咚隆咚锵。”
一连串急促的敲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抓贼了!抓贼了!快来人啊,快来人抓采花大盗。”
四十七眼神一转,“贤弟,初次见面,便以此贼,作为贺礼。”
“贼?贺礼?”柳白一脸茫然,转头看向四十七时,却已不见身影。
欧阳毒微微一笑,“应当是去追那采花大盗去了。”
不由分说,柳白追着更夫的声音,越墙而出。
欧阳毒看见二人,纷纷追逐采花大盗而去,并不理会,实则倾听采花大盗所逃方向。
除了柳白与四十七,还有斧头帮之人,追逐其后。掌握这些人大致方向,便是成竹在胸,所以并不着急,慢慢细品佳肴,待到吐咽最后一口雪嫩鱼肉,悠悠饮下一口茶,方才动身。
······
渔阳郡外树林中,一名身着全身黑衣男子,高约有八尺,身后背着一口九环大刀,头戴黑纱,只露出双眼,身法灵活,穿梭于树梢之间。
身后十丈外,地面上跟着一巨大的身影,宛若一座小山,此人正是斧头帮帮主陈天生。余后二十丈外,则是四十七,再向后三十丈,则是柳白。而欧阳则在最后,足有一里远。
这一行五人,彼此之间未曾有过任何沟通,但始终保持这样的距离,仿佛事先说好。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陈天生追逐采花大盗,已经进入森林深处,距离渔阳郡约有三十里。
“师兄!”陈天生大喊道,“许久未见,不停下来叙叙旧吗?”
四十七距离陈天生最近,最先听到这一声叫喊,便立刻停住身影,心中总感觉有些异样,其实不止他听见,远在一里之外的欧阳毒,同样也听到这个惊人的秘密。
“住嘴!”黑衣人忽然停住身形,扯掉脸上黑色面纱,露出一张丝毫不像采花大盗的面孔。
粗重浓厚眉毛,宛如一道浓重墨痕,挂在脸上,双眼硕大,好似莽牛一般,脸上的皮肤有些干褶,就像是被烈日晒裂的土地。
任谁看到这张脸,也无法与采花大盗联系起来,如果说是耕农,反而更会让人信服。
“我庆丰田没有你这样奸淫掳掠、杀师灭祖的畜牲师弟!”
陈天生将腰间双斧,丢在地上,斧刃半面没入土地,双手掐捏着宽硕腰胯,脸上露出一幅十分疲惫的神色,“师兄莫要乱说,我现在乃是斧头帮帮主,你这样玷污我的名声,我可是会像翠花一样,自缢而死,以卫清白名声。”
“住口!”庆丰田抽出身后九环大刀,大喝一声,迎面劈去,“你不配提翠花的名字!”
陈天生眼见庆丰田来势汹汹,也不敢怠慢,紧忙抽起地上双斧,横在面前。
大刀与双斧相撞,碰溅出无数火花。
陈天生准备不足,起力不及,只是勉强接下这一斧,不由得向后退去。
庆丰田自然要乘胜追击,招式大开大合,招招奔着索命而去,但却被一一巧妙化解。
一连十八刀,刀刀被破解。一鼓作气,气势极盛而衰,竟无法伤及分毫,足以证明双方实力高低。最后一刀出完,二人随即分开。
“九环十八刀。”陈天生脸上的笑容,额外得意,“师父果然偏心,竟然将看家本事都传给了你。”
庆丰田此时已经顾不得,陈天生所说的话,内心早已被惊愕所填满,心底忍不住想,“明明二人师从一人,明明自己习得,看家本事,为何不能伤他分毫。”
“你一定在想,为何我会破解,师父的绝学九环十八刀,对吧?”
庆丰田虽没有回答,表情震惊便是回答。
“当年,师父抓我回去,用的也是九环十八刀。”陈天生脸上写满着回忆,“若不是师父他老人家,非要抓我回去,我也不会用他老人家的绝学,杀了他。”
怒火在胸膛熊熊燃起,却被惊愕生生浇灭,庆丰田甚至忘了该做何事,犹如一根木桩一般,呆楞原地。
“师父有个习惯,每次练完九环十八刀后呢,还会再练三十六板斧。”
“难道······”庆丰田回过神来,想到某种可能,“难道说,师父的绝学不是九环十八刀,而是三十六板斧?”
“没错。”
“不···不可能。”庆丰田身体连连后退。
“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当师父的,哪有亲囊相授的傻老头。”陈天生眼中充满着鄙视,“你应当庆幸,至少老头只是对你藏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