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驳杂,谁又能洁身自好。
欧阳毒接着说道,“现如今,平衡被打破,斧头帮反而成了最大内患。且官府没有士卒应对,你猜,官府如何对付,一家独大的斧头帮。”
柳白见过斧头帮嚣张跋扈的态势,如若没有山贼钳制,恐怕真如欧阳毒所言,
“如若按你所说,将陈天生恶性公布于世。设想一下,会发生何事?”欧阳毒未等柳白开口,直接说道,“斧头帮之人便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而且,斧头帮本就与农户积怨已久。”
“农户地位犹在商户之上,所为的民心,便是农户之心。正因如此,官府便不能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斧头帮被查办,必是迟早之事。”欧阳毒看了一眼柳白,“所以,你知道结果会如何?”
柳白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如此一来,只会逼着斧头帮造反。不反抗会被入狱,反抗会被杀头。”
欧阳毒不禁有些欣慰,看来柳白并非是顽固不化,只知道一心行侠仗义的莽夫。
柳白想了想,躬身行礼。
“不必谢我,你我有缘,同行一路,教你一些东西,算是结下一些善缘。”欧阳毒脸上重新恢复成,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并非感谢前辈教我,分清这江湖中复杂关系。”
“嗯?”欧阳毒不禁有些惊讶,问道,“那你所谢何事?”
“替渔阳郡数万百姓,感谢前辈,铲除山贼。”
欧阳毒愣住片刻,微微摇头,“毋需感谢,灭山贼,杀陈天生,乃是收服斧头帮的手段,与侠义无关。”
“若是想要收服斧头帮,留下陈天生不是更好。前辈虽然看似铁血无情,实则内心仍留侠义之心。”
“哼。”
欧阳毒只是轻哼一声,一股强大的气劲,扑面而来,饶是柳白用尽全身力气,也难以阻挡。足足向后退出一丈距离,方才勉强停下身形。
“永远不要试图,看穿一位随时能杀死你的人。”
柳白可以清晰感觉到,那股森然杀气,那不是故意威吓人的装腔作势,而是真正动了杀心的杀意。
哪怕是猎杀黑熊时,心中恐惧也远远不及,欧阳毒杀气十之一二。
笼罩在杀气之中,不过只有三息时间,柳白却犹如过了一炷香之久,浑身仿佛置身于凝重的空气中,动弹不得。
直到欧阳毒撤去那股杀意,方才如释重负。
“明日出城,前往太原郡,路上我会教你潜匿追踪之术。”
柳白想了想,躬身行礼,“可否先去一趟庆家村。”
“为何事?”
“送庆丰田回家。”
欧阳毒想了片刻,开口说道,“不顺路。”
柳白似乎早已料到,欧阳毒会如此回答,“不碍事,我去去便回。”
“明日巳时三刻城门口,过时不候。”
柳白看了看天色,此时距离巳时三刻,还有六个时辰。庆家村距离渔阳郡足有二百里,来回便是四百余里。
单凭脚程,寻常人六个时辰脚程,至多二百里,更别说还要返回,若非骑马绝无可能。
欧阳毒正是算计到这一点,所以为难柳白,也是再一次测试。他是否愿意,为了将一名不相识之人的骨灰送回家乡,而失去绝世高手传授技艺的机会。
若是寻常江湖人,自不必多说,稍有侠义之心,花钱托付给行脚商人便可,或者更有心机者,做些表面功夫,出城之外,便将庆丰田骨灰丢了便是。
欧阳毒知道,江湖中人,无外乎这三种做法,却还是想在柳白身上,看见不一样的做法。
柳白自然不会多想,只是看着庆丰田可怜,生前在惨遭如此不幸,身后客死异乡。生平唯一遗愿,便是与翠花合葬一起。
若是不能帮其做些事情,于心不忍。走出院门,寻着四十七领着的路,来到那处荒凉庭院。
刚进内院,却发现他早已等候多时,左手拿着茶杯,右手已然空空荡荡,面前放着一白石坛子,看上去装着是骨灰。
柳白缓步走向四十七,躬身弯腰行礼,“大兄。”
“果然不出我所料。”
“大兄所料何事?”
“你来送他回家。”
“唯大兄知我心者。”
四十七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心中十分欣慰,“是你并未让我失望。心中话,不需多说,只需记在心里便好。”
左手拿起庆丰田骨灰,递交给柳白,左手不曾习惯使用,所以拿起坛子有些费劲。
柳白看在眼里,十分自责。
四十七瞧出柳白自责,没有说一句话,左手将骨灰坛高高抛起,一掌顺势袭来。
见过欧阳毒难以望其项背的掌力,见过陈天生摧毁一切的掌力,便对稍逊一筹四十七的掌力,不再大惊小怪。
那一掌所携带的威势,虽不及陈天生浑厚霸道,却也相差不远,柳白更是无法阻挡。
一股强风迎面而来,吹起柳白的头发,忍不住闭上眼晴,可身体却毫无异样。尝试着睁开双眼,四十七手掌停留在胸前一寸。脸上一闪而过笑意,而后脸上瞬间平静下来,“为兄自保绰绰有余,贤弟毋需担心。”
柳白睁开双眼,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刚刚四十七那一掌,有一种似曾欧阳毒的杀意,十足森然,十分纯粹。
“整个渔阳郡,除了欧阳毒大人,无人能杀我,你有何担心?”
柳白仔细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哪怕斧头帮副帮主吴世友,相比四十七也是远远不如,更无性命之忧。
然而四十七的话,只是安慰。
因为,能威胁到四十七性命之人,不再渔阳郡,而在无门。
无门从来不留无用之人,失去右手的四十七,便等于失去了性命。
“去吧,路上小心。”
说话间,骨灰坛从天而降,落入手中,转递给柳白。
接过骨灰坛,柳白躬身行礼而去。
四十七望着门口,紧紧盯着门口,似乎门外有一只野兽,在等伺机而动一般。
他仔细想了想,整个渔阳郡,只有欧阳毒大人,才能令他如此这般杀意。
若是欧阳毒要杀自己,恐怕早已动手。若是没动手,便有其他目的。就在此时,手掌定惊穴,莫名出现一股跃动。
而这股跃动,极有可能就是突破极境之兆。
趁着那股跃动余味,尚未消散。
四十七立刻盘坐于地,体内丹田真气涌动,顺着气穴,直奔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