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下楼前任代理主厨，顺信，此时正顶着一个黑眼圈，在房间里焦躁的走来走去。

他几乎一夜未眠。

天还没亮起时，已经有有关人员来菊下楼里做交接手续，不用想他也知道是在交接些什么。

一旦那绍安真的成为菊下楼的新老板，我这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看昨天绍安的态度，顺信对自己在菊下楼的前途，充满绝望。

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阿贝师傅怎么就忽然认输了。

至于自己......去向绍安服软？还是想办法换个工作？

他很纠结，但无论如何，菊下楼代理主厨的身份，是与他无关了。

顺信坐在桌前，下意识地摆弄着手中一张精美的信纸——那是成都府下属的郡县中，一家还不错的酒楼给他送来的。

若是在平日里，他一定嗤之以鼻，将信件付之一炬。

可他现在却在认认真真地读着信。

不出意外，是挖他过去工作的聘书。

就算那绍安要对他发难，我也有个去处不是吗么？他安慰自己，心底的不安却在慢慢扩大。

绍安给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冷酷、神秘，人狠话不多......眼神极其犀利，以我顺信大厨绝强的心智，也难抵挡其威势。

最关键的是，人家是黑暗料理界的啊！

想到这一点，他心绪越来越慌乱了。

只是赶出菊下楼还好说，他应该......不会想杀我吧？

他身边那魔女，一看就杀人如麻。我昨日在楼里对绍安无礼，这女人会不会偷偷用毒蝎子戳我......

“顺信厨师，”有杂役在门外喊道，“莫大掌柜的让你去见他。”

莫大掌柜？顺信愣了愣，“哦，我马上去。”

“你请快些，莫掌柜似乎挺急的。”

“是是是，我换身称头的衣服就来！”

顺信的心，已彻底沉了下去。

......

给莫无心安排的住处虽然是临时的，但地方却足够大。当顺信到达时，看到门外整齐划一，昂挺胸站着两排侍卫，令他感到了迫人的气势。

什么情况？

“站住！”侍卫当中的领队者目无表情地打量着他，冷然问道：“姓名？”

“呃，啊？”顺信十分懵逼，见个掌柜而已，怎么搞得像见提督一样。

“回答问题！”那领队者略微不快地追问道。心想：也不知提督大人喝了那莫无心神秘迷魂汤，竟然将我们这支精锐小队安排过来保护他。偏那小子还事儿多，哼，小小的一个厨师而已，还担心有人刺杀他......

“回、回长官的话，我是顺信。是莫掌柜让我来见他的。”

“嗯，知道了。”对方看上去很不以为然，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之色，不过终究还是从背后拿出一张画像，与顺信的样貌仔细比对了一番，“验明正身，没错了。先来侧室，我们需要详细检查一下，你身上有没有藏有武器。”

一番搜身后，顺信身上唯一值钱的一个鼻烟壶被取了下来。

“那不是武器啊，”顺信赶紧喊道。

“是不是不由你说了算，”首领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手上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本子，“长宽总和超过三寸，尖锐处直径超过半寸，不属于危险品。诺，还给你。”

顺信赶忙接过，这鼻烟壶至少值五百两，若是到了这些兵油子手里，哪能还回来？

一通乱七糟的检查后，顺信终于得以进入了莫无心的房间。

房中只有莫无心和芝琳两人，在他进来之前，两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

他有些战战兢兢地说道：“莫、莫掌柜......”

“你来了，坐吧。”莫无心抬抬手，示意他入座，随口道：“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顺信大厨低着头，偶尔抬眼偷看一下莫无心的脸色，见对方始终一脸平静，心里便更加忐忑了。

“莫、莫掌柜，顺信知道日前曾得罪过你，是我该死，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

“不必道歉，”莫无心摇摇手指，“昨日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

顺信心中凛然，他从许多话本中知道，但凡大人物，都喜欢说反话。

眼前这人越是表现的不在意，说明心里越愤怒。

蓦的，他想起近日正在看的话本，想起其中一句话：“.....我是永远不会和一个死人生气的。”

想到这里，顺信语气瞬间变得更加慌乱了，“莫掌柜、莫大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呃......”莫无心头一歪，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片刻，又看了看身边的芝琳，问道：“我的样子看起来......很生气？”

“并没有啊。”

莫无心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顺信啊，你是个人才。”

人才？

话本里说，反派最喜欢将天才抹杀于摇篮中。完了，他真要杀我！

“扑腾”一声，顺信跪倒在地。

莫无心看着脸色煞白的顺信大厨，倍感无语。

半晌，他拿出两张纸，摊在桌前，声音转冷，

“两个选择，”他点了点桌上的纸，“自己看。”

“是、是是是......”

顺信从地上狼狈爬起，只见桌上两张纸，一张上头写着“解聘书”三字，一张却写着......

“主厨任命书？！”顺信惊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道：“给、给我的？”

“你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芝琳看着顺信，提醒道。

顺信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听魔女的语气，明显不是反话。回顾先前莫无心所说，心道：难道他真的看好我？

我顺信，莫非真是天才？

这个念头一起，哪里还压制得住，疯狂点头道：“我选当主厨，当主厨！”

莫无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很好，你果然聪明。”

顺信在这一刻福至心灵，再次拜倒，“莫大人有心栽培，顺信必定唯您马首是瞻！”

“起来吧。”

“是。”

顺信站起来后，拿着那份主厨任命书快速签上字，送还莫无心。

“顺信，你可知我为何要聘用你作为主厨？”

“莫大人行事高深莫测，以顺信的头脑，不敢轻易揣测大人的智慧。”

“我方才说过了，你是一个人才。”

莫无心示意芝琳给顺信倒了一杯茶，顿了顿才道：“你知道厨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边上的芝琳正在倒茶，闻言手轻轻一颤，险些烫到自己。

顺信一脸笃定地回答：“厨师最重要的，当然是拜个好师父！”

“错。”莫无心重重的点了一下桌子，正容道：“是表演。”

“表演？”

“是的。身为厨师，即使菜做得再好，一天能做几份？就算真的能带给人幸福，能带来多少？”莫无心不屑一笑，“而表演则不同。我看过你之前雕刻冬瓜的手法了，能在0.5秒之内，将一个冬瓜雕花，刻成熊猫模样，还栩栩如生。顺信啊，你了不起！”

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一辈的厨师都过时了，未来的厨艺界，终究是属于你的。芝琳，把东西给他。”

芝琳点头，将一个本子丢到顺信面前。

顺信飞快拿起，一目十行地扫视起来，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视觉系厨艺......狂风绝息破空斩雕花术、玲珑剔透千绝颠勺技法、论杂技在厨艺中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