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右京踏步前，顿时周身衣袂飘动，本来那瘦弱又带隐疾的身子，犹如一柄终于出鞘的剑，直指莫无心，言道：“一人一剑杀门来，值得钦佩。那就用剑客的方式，解决问题。这，是我给你的敬意。”

他的话语冰冷，隐透无边自信，以及逼人的杀机。

“细雪。”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有那飘动的衣袂，骤然一停。

呼啸的山风，似乎在瞬间凝固。恍惚中，有飘零落下的飞雪，在人间驻留。

时间仿佛静止。站在莫无心背后的远山和叶蓦然感到呼吸不畅，像有千斤大石压在心头，全身宛若刀割，剑锋的寒气使她像浸进万年寒冰里一样。

只是被余**及，已经如此可怕，那正面迎战的平次呢？

他能挡住吗？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一瞬。

一切恢复如常。

山风依然在呼啸，却没有飞雪。

橘右京依然静立原地，衣袂飞扬。一滴殷红的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下，让他那苍白的脸，染了一抹刺目的红。

他，竟突然收手了！

他为什么要收手？

这个念头方才浮现，在众人耳旁，便听到一声震天动地的轰鸣声。

“轰——”

只见莫无心与橘右京对峙地点的正中心的地面，陡然升起一朵小型蘑菇云，遮掩了视线。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暂时不敢动作。

当烟尘散尽时，一声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寺外传来，“都什么时代了，还在用剑？”

“吱呀——”

庙门打开，一脸威严的服部平藏，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自远而近走来。

脚步蓦然停住，一个部下收起手中的RPG，向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辛苦了。传令！包围玉龙寺。”

“是！”

下一刻，无数手持M16，全副武装的黑衣特种兵，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形点，将整个寺庙团团包围。

“平次，你带两位小姐先走。这里交给我就行了。”服部平藏大手一挥，宣布这里由我接管。

“橘右京，你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橘右京闷哼一声，也不见如何动作，然后四周出现数道幻影，万点剑雨，一时之间，竟给人一种天地间尽是剑锋的错觉。

光点散去，橘右京持剑而立，面容肃穆，嘴角再次留下一丝鲜血，顺着领口，渗渗落下。

但那些包围此处的特警，已然在瞬间被他击倒。连原本属于橘右京的手下，也全都倒在了地。

“剑客之招，从不走空。”

他抬起头，认真的看着服部平藏，声音苍凉：“久违了，半藏。”

“平次，他们......”远山和叶捂着嘴，眼中满是担忧。

“放心吧，橘右京的剑没有开锋的。”莫无心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目光看着对峙的橘右京和服部平藏两个人，再也移不开了。

这两个人，无论精神气度，都是莫无心平身仅见。

服部半藏，绝不仅仅只是一个警视厅本部长。

“想不到，你已经领悟了隐而不发，发而未发的居合至道。”服部平藏深吸一口气，“不愧是你，剑道天才，橘右京。”

橘右京这一刻的眼神，变得无比明亮，比深黑海洋里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明亮，他冷冷盯着服部平藏道：“剑道的至理，你这个武道的背弃者，也配轻谈？咳咳咳......”

服部平藏脑海中闪过种种往事，不由轻叹一声，“你的肺病还没去治么？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是可以治好的。”

“剑客不会被病魔击倒。而且如果所谓的科技真有你所说的那么神奇，那你带来的手下，就不会如此不堪一击了。醒醒吧，服部半藏。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属于我们！”

服部平藏抬头看着天，一时间百感交集。此时的天色，已开始渐入黄昏。

“燕子南飞，到次年春暖花开时总会飞回，这一点无可厚非。但你不能奢望一只鸿鹄，如燕雀一般来去。”

橘右京仰天长啸，道：“我一生只认一个朋友，可那个朋友却背叛了我，只为了高官厚禄和锦衣玉食。”

服部平藏默然，眼中射出坚定的神色，“假设再让我选择一遍，我还是会那样做。”他真诚的看着橘右京，“放下那所谓的剑道吧，人生有很多事情，比剑重要。”

此时的玉龙寺，保持清醒的，也就只有对峙的两人和莫无心三人了。

剩下的，就只有风吹叶起的沙沙声，以及后院依稀传来的淙淙流水声。

橘右京摇了摇头，“什么更重要，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容易证明。”

他将剑横持，施以武士礼：“若我用此剑杀你，你那些比剑更重要的事，还存在吗？”

服部平藏面色微变，“一定要如此吗？”

“出剑吧。”

风渐收，已是黄昏。

橘右京身子挺得笔直，他的心从来未像这刻一般平静。

服部平藏忽然对莫无心道：“小子，剑给我。”

山间树木婆娑，绿叶在红叶和半枯的黄叶里点缀着。

天然的一阵肃杀的气氛。

橘右京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当年与服部半藏魔界入口的惊天一战，让他们错误的穿梭到这个武道衰落的世界，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

现在，多年等待的一刻，终于来临。

这一刻，那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之美，在他心里映下一股莫名的喜悦。

夕阳、落叶、剑客......

世界从未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大冈红叶忽然凑近了莫无心，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对峙，这是高手之间才懂的战法，属于高级的精神层面对决。一般来说，至少要对峙几个小时，才会出剑。”

“呃......他们对峙他们的，你面色为什么这么难看？”

莫无心皱眉道：“我还没说把剑给他，他竟然就拿走了。”

大冈红叶嘴角一抽，脸忽然挂着一丝玩味的笑容，“他不是你【父亲】吗？找你要东西还要你同意？”

“嗯......”

大冈红叶的话倒是提醒了莫无心。父亲这么厉害，儿子应该不会差才对，那为什么服部平次逊了这么多......

这时，风声再起。

服部平藏迎风而立，与瘦弱的橘右京相比，气势竟稍处下风。

二十年来，他终于再一次拔剑。

但他的剑，还能如二十年前那样锋利，一往无前吗？

橘右京忽然一声长啸，速度蓦地增至极限，如同一道电光般向持剑防守的服部平藏冲去。

两侧红黄蓝交错。

橘右京的剑，名为自作·无铭。

这一刻，随着飞退的光影，剑已经与其身形融为一体。

剑尖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连风声都不能追分毫……

一直凝立不动的服部平藏全身衣袍无风而动，浓眉之下，仿佛隐藏了一把烈火。

橘右京眼中神光爆闪，剑势倏地展开，化作漫天雪影。

无人知哪一片雪才是真正的杀招。

四周树叶飘散，若非莫无心护住身后二女飞退，单是偶尔逸散出来的剑气，便能将二人切割成两半。

蓦的，橘右京的剑不见了。

有剑，变为无剑。

服部平藏手中的木剑却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