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路东进,路过不少村庄,每次派出不同的折冲府前去搜寻。
只要是能打仗的男丁都带走,不拘是少年还是老者。
这次轮到了李云成他们的这支队伍。
本身下面的人带上几十人就可以完成的工作,李云成也加入了进去。
只是因为想亲眼看看罢了。
掳掠这个村庄所得兵丁和粮食都归派去的兵卒所在的队伍。
所以每一个队伍都是冲进去搜刮的分外用心。
马匹踏起的声音和士卒奔跑的声音让现在还有人的人家惊慌失措,家里人开始想尽办法把男丁藏起来。
这个村子从高处看不算大,粗略估计也就百十户人家。
到处都是那种泥土夯就的低矮土屋,屋顶也是那种木头加土加稻草糊的,鸡圈里留下的遗留物证明曾经有鸡鸭等家禽居住过。
李云成身后是这次选出来三火人马,一火有十人。
除了他们这三十一个人村子里很安静,没有鸡叫犬吠声。
李云成没有下令所有人都安静的站在他身后。
“搜,能搜到的人都带到这儿,一会儿点人头,只许抓人,不能杀人伤人,也不可欺负老弱病残。”
“是!”
三十人气势如虹的应答道。
李云成就坐在马上看着这三十人三人一组的挨个冲进民居之中,有的随即能听到人声,有的则是翻检一番空手而出然后冲下下一家。
他现在只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不是他来也是别人来,见多了别的折冲府除了带回人和物还有带回来的带着血迹的武器。
他来做起码这些家庭还有一丝活路,不过在他走后能不能活下去真的说不准了,毕竟家中粮食都被搜刮走了。
问题是他阻挡不了,这是整支军队都在做的,在他们之前这些村庄好多都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的搜刮了。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跑?
跑去哪里?
山野多猛兽!
冯甲带着刘大潮和另一名搭伙儿的士卒冲进了一个院子,直接一脚踹开门锁早就坏掉的院门。
一个老妇战战兢兢的走出来。
“各位,家中实在是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我和还在吃奶的孙儿了,他的阿娘没有完好的衣服避体只能躲在屋内。”
冯甲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尤其是他经过一段时间吃饱穿暖更加胖了。
“总要搜过才能知道,你去用被褥盖住你那儿媳,我们要全部搜一下。”
“我的三个儿子都被征兵征走了,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活着,家中实在没有再能征的男丁了,老妇还能做饭,把老妇带走吧!”
老妇边说边哭,形容异常狼狈。
“这里,我们抓到一个老翁,是从这家翻墙跑出来的。”
另一队的人用绳子拴着一个老翁冲着冯甲他们喊着。
冯甲大怒状:“快去遮掩你那儿媳,我们这就要搜了,若是不从就直接闯进去了。”
老妇看了老翁一眼,哭着返回屋中,须臾之后又出来了。
冯甲三人冲进去后并没有去看床上掩盖的身影,只是每个人掏出几块儿贴身藏着的压缩饼干整合到一起放在一个木墩子上,然后就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每一组之间。
李云成又挨个从那些被抓了丁的家庭里看了一遍,悄无声息的把米面油放在了昏暗的屋内。
等搜完了村子,只搜到了5个半大小子,7个老翁。
然后每人掏出身上藏着的各色黑脏的布袋装上一些土背上。
再把从其中一家搜出的一只大公鸡抹了脖儿,每人分一点鸡血,在兵器上随意抹一抹,身上点几点。
村里的那12个人就看着这三十个人一通操作,也猜到了一些,人人都没有任何言语。什么都整完后,李云成一掉马头就带着这42个人回到了队伍里。
也有其他的折冲府去了就近的其他村子,有回来快的正在跟同伴说起这一趟的收货。
冯甲也是很大声的跟同伴们描述这一趟的所见所闻,时不时还大笑出声。
李云成不由得点头,戏演的挺情真意切的,跟其他折冲府的队伍没什么区别。
也有不善言辞的只能干巴巴的边想边学旁边在不停说的人的话语中的一部分。
没去的人也很配合的表演出一副求知欲。
毕竟等再轮到他们,就要换一批人去了,现在都是学习取经阶段,下次就该他们来讲了。
而那带回来的12个人被安排看管起来了,等着路上“洗脑”,然后再纳入队伍。
李云成回到晨娘旁边,仍旧绷着一张脸装出一副只是去溜达一圈的样子。
不知两人说了什么,有看着这边的人就注意到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起来,只不过除了离得近的,其他人也听不到他们的话语。
“要是每个村子都让我去该多好!”
李云成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看向远处其他劫掠而归的队伍,他们自己的队伍是造—假弄的血迹,其他队伍就绝对是真的人血了。
他能想到经过他们这些路过的军队,绝对会有很多人活不下去。
其他队伍也有掳掠而来的老妇,是用来给他们做饭的。
不过李云成他们除了男丁这个没办法造假外,那些女人是不会带的,毕竟一路行军绝对会让她们死于繁重的杂活儿还有路途的艰辛。
那个翻墙被抓住的老翁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士卒们,只知道抓他的这支队伍是装模无样,就是不知道其他队伍是不是也是如此了。
都是一个村里的,他们12个人都彼此认识,他们7个老家伙和那5个臭小子是他们村剩余的最后的超过十岁的男丁了。
他很忧愁在他走后,老伴儿和儿媳妇以及小孙孙她们三个人怎么生活,可已经到了这一步说什么都没办法了。
逃跑是不用想的,如果敢跑那些当兵的绝对敢把他们劈杀在地。
视线不由得看向那个披着红披风的年轻将领,也不明白为什么军中会允许带着一个年轻女人。
那个女人还骑在马上,看位置还属于比较重要的人物。
再看看身边各色表情的同村人,不由得想到每次碰到过来抓丁的人,他们都是想尽各种办法东躲西藏,这次如果不是运气不好刚翻了墙就被抓到,他绝对能迅速的藏在其他地方跟他们来回“躲猫猫”。
他都这么大的年龄了,刀都快拿不动了,唉!
另一边刘大潮跟冯甲挤眉弄眼。
“冯兄,你说这次咱们做的殿下能满意吗?”
“殿下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杯水车薪!”
“杯水车薪是什么意思?听起来特别像那些秀才公说的话。”
“你只看咱们只能做这一些事罢了,等咱们走了,留的那些她们吃完了又能活多久?”
“我们如果没来,他们也过的很难啊!如果不是殿下,”刘大潮示意冯甲看其他队伍“我们肯定和他们一样,为了抢来的东西高兴的就像过节。”
冯甲白胖的脸上一暗:“就跟遇到大饥荒的时候一样,人吃人,别人死自己活!”
“我听我阿耶提过,二十年前吧,好多地方都干旱了,颗粒无收,我阿娘就是逃难到了我家乡的。”
“家中男丁都征去当兵卒了,没人种田,以后想抢吃的都没地方,路上看到那些田地了没,全是荒草。”
“这倒是没注意,我一路光看咱们殿下的披风了。”
刘大潮说到这里一笑:“其他上官们都没,就咱们殿下带了个红披风,感觉就不一样。”
冯甲本来挺忧愁的被刘大潮这么一说睃了李云成身后的红披风一眼,也笑了起来。
“这要是在战场上,都能看到了,到时候人家那箭都往那射,刀都往那砍,恐怕都以为能抢个大军功呢!”
李云成看抓来的那12个人都挺老实的挤在一起,让人安排下去给他们分发一下麻棉衣穿上,再一人给喝点热水。
麻棉衣是从现代买的那些群演常用的款式,灰扑扑的,也显得异常粗糙。
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就先饿一饿吧!不然其他人看着他们吃也挺遭罪的。
要知道一开始他的这些兵都是往死里吃,不怕撑破肚皮就怕下顿再也不能吃上这么丰富的饭食。
这个时代大部分人都是瘦弱的,这些兵卒大部分都是一换衣服都能看到一排的排骨身材。
说到换衣服,也就李云成他们这些人还有替换的衣物,其他折冲府的士卒都是一身破破烂烂,好多都从死去的人身上扒下衣服添加到自己身上。
完全不在乎有没有血迹,味道臭不臭。
所有人都活的如此粗糙随意,就像是野草,努力的在为了活而活。
等派出去的队伍都回来后,也到了午食时间。
队伍中负责做饭的人就敲击着手中的兵器发出声响,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饭碗去盛大锅饭。
李云成也跟晨娘,两人一人一副碗筷站在队伍中排着队。
这种行为在其他领兵的将领们看来就是自己降低自己的身份,作用也不大。
毕竟跟士卒同吃同住得兵强马壮,就他们这些杂牌兵个个都是文盲,也整天只知道多吃多休息,你想好好操练他们都没那个体力。
李云成排着队感觉到了上学时的氛围,也由于他每次都排队吃饭,所以士卒们也从一窝蜂挤到前面,怎么说总是有人想往里挤,哪怕打了鞭子板子也总是会再犯。
现在都学的排队讲文明礼貌多了。
当然由于厨艺问题,饭,的确不好吃!
不过很有学校食堂的风格。
李云成记忆里曾经就是一放假回家饭量就没有在学校里多,问题是学校做的远远没有他妈妈做的好吃。
这么一想他也是想靠着这种方式寻找记忆中的感觉,每次回想起记忆中的点点滴滴真的很难相信自己只是个复制意识。
李云成觉得自己吃的还行,再看晨娘也没看出任何勉强。
他这种行为真的很像是注孤生的单身狗,女朋友跟了他没过多少好日子,又是骑马奔波,又是露宿荒野,又是粗糙饭菜。
净吃苦了!
不过他们的饭菜里还有风干的腊肉片,不像其他队伍饭是稀饭,菜里没有油。
至少他这边的兵卒们都吃的很是香甜,别说浪费粮食了,一个个都把碗里的米粒扒拉干净,就连锅里也不放过。
新来的那12个人,也是看没人拦着就死命的吃,如果不是饭就安排了那么多能一个个的撑死。
老翁吃完饭,很珍惜的收好自己的碗筷,还想着夜食什么时候吃。
再看看其他人,也是一副满足的样子,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上一顿饱饭是什么时候吃的了。
其他队伍那里离得远,也看不到人家碗里是什么情况,就无从对比他们这里的伙食是个什么标准。
不过如果能天天这么吃就好了,真是村里富户的做派了。
也不知道自己那三个儿郎能不能这般吃饱穿暖,只要活着就好!其他什么都不求了。
还有三郎,他的儿子还没取名,吃奶的娃娃又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家里就剩他一个根了。
老翁把其他11个人的聚集到一起。
老翁盘着腿席地而坐:“衣服穿上了,饭吃了,咱们也没其他法子,老老实实当这个兵,只是咱们家都穷,没有任何兵刃甲胄,就连个棍棒都没有,且走一步看一步,其他事情不要多做,逃跑之类的想法是都不要有。”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应和答应了下来。
可见老翁在这些人里还是很有威望的。
等出发的时候,这12个人被放置在队伍中,没有发放兵器甲胄,也没有再用绳索拴着,只是夹在中间让他们跟着队伍走。
脚上的草鞋也替换成了牛筋底的古风靴子,只不过没条件洗脚,一个个臭烘烘的就换上了。
个个穿上都感觉脚底舒服极了,走起路来像是踩在草垛子上,轻软!
李云成他们的行军速度不算快,在其他队伍的士卒休息的时候脚疼的不行的时候,他们这些人反倒是脱掉靴子晾臭脚,还休息休息自己酸痛的腿。
无人机悄无声息的把附近都转了一遍,注意到远处有声音和点点灯火,就顺着方向飞了过去。
在有灯火的地方转了一圈,在看到昏暗的屋子里发生的一幕,李云成忍不住撕破了身上的被子,还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