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明白了。”
安定低下了头,大老爷也点了点头。
“准备准备吧,捕快进宫,不好看也不好听;即日起你升任捕头,要明白,这事,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
面容慈善,大老爷柔和的笑了,瞧着安定就像是个家里为后背操心的老人。
安定愣了神,回想了大老爷的风评,似乎对瑜人真的没有偏见。
“谢,大老爷!”
“不用谢了,即是你的机遇也是你的命数,去吧。”
“是!”
有瑜人首次担任京都府捕头,这事藏不住也按不住,不消半天光景就不胫而走,京都百姓议论纷纷,这街头巷尾中竟比那宫中刺圣之事弱了半成风光。
当日便是改写了公文,新领了制服。
捕头和巡捕的差别就好像兵卒和武官,在大黎,京都府的捕头已是从九品的官阶,即便是最低阶的品阶但也是正儿经的朝廷在册。
府衙的班房已是不合适了,自有安排分给了安定在外城的一座小院。
饷钱也从一年十两飞升到了一月三两官银,而在衙门里,安定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辖区和下属。
辖区还未定,这有待商议,但是人员下属却是大老爷放话随便挑,只要不超过规定的二十名限制。
府衙里的捕头一共便只有五位,安定升职便自然有人要走,走的是另一个沙洲捕头,升进了城检,做了个管后勤补给的副营正。
但,这副手一般都无实权,算是明升暗降。
“安大人。”
“李掌柜。”
四目相对,李慕那厮的眼神很不对。
“安大人这回,真的成大人了。”
“唉,别瞎说,我这不流入的从九品算什么大人,倒是李掌柜的,可正儿经的是个掌柜了。”
“屁,老子这掌柜是谁的你不清楚啊!我嘞个去,安大人,同样是一起进的京都,一起受苦受难,说好了从零开始往上爬的呢,你怎么就搭上梯子了呐!?”
手背砸在掌心里拍得啪啪响,李慕这厮一脸的崩溃,仿佛安定背叛了友情背叛了同胞背叛了……
“不说了,不说了,李掌柜的我……我每月再给你提三吊钱!”
“三吊?才三吊!”甩着自己那三根手指头,李慕那他那张破脸凑得贼近,近到安定能感受得到他的唾沫星子,是韭菜味的。
“好好好,再,再涨四吊?”
下撇着眼睛,安定瞧着李慕这厮,一时间场面极度安静。
不禁咽了口唾沫,安定犹豫着要不将自己比出的那四根手指再凑齐一个大拇指。
然而,李大掌柜的却是猛的一拍大腿,吓了安大人一大跳。
“早就说了嘛!安大人是什么人呐,是大人啊!爽快,真爽快,以后我这枯木逢春一枝花就交给安大人驱使了,绝无二心!!!”
手掌满天挥,唾沫星子到处洒,李大掌柜表现出了自己高尚的节操以及作为读书人的风骨,不愧对他这浪得虚名来的诨号。
“怎么样,安大人,小的我这诨号可不是浪得虚名而来吧。”
凑近了,腆着个大脸,安定瞧着他这幅模样,总觉当初不该跟他提做生意,总想着是不是这黄白之物给李慕这厮身上开了什么快关,一发不可收拾了。
“得得得,滚远点,你这诨号啊,的确不是浪得虚名,是浪得来的!”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滚远点,只要安大人记得这四吊钱就好。”
龇牙,微笑,李掌柜圆润的滚远了一些。
叹息,不禁扶额,安定深感交友不慎。
“滚回来,正事还没做呢!”
“好嘞!!!”
片刻之后,一脸狗腿子相的李掌柜一路狐假虎威到了城防营驻地门口,有了安定身上的这身官衣,想不威风都难。
上了街,安定算是博满了眼球,凡是瑜人都热情洋溢,总有一种为同胞争光了的错觉;但凡是黎人则都是面容难看,瞧着安定身上这官衣总觉格外刺眼。
被奉承了半天,安定要做的正事自然是要去把商队捞出来,不仅仅是欧阳坤这些前辈们,还有车马物资,一样都不能少。
当然,如果好说话的话,相应的匀些好处那是应该的。
“喂,叫你们上次踢老子屁股的那个伍长出来说话!”
扬着下巴,李慕借威风借到了极致,巴不得把身子横过来横在路上走。
实在是没眼瞧,一伸手,把这丢脸的家伙扒拉开到了一边,若不商队挂在他名下,安定怎么也不会带这厮来丢脸。
上前,抱拳自报家门。
“京都府捕头安定,前来拜见营正,有事相求。”
“稍等,这就通报。”
官衣上前,什么话都可以按规章来,守卫也按章办事转身去通报了。
“哼,瞧瞧,还是安大人牛掰,就算他们黎人也得给面子!”
也就是说句话的工夫,眨巴眼没看住,这李掌柜的就窜到街对面的茶摊上和老百姓吹牛掰去了。
以手掩面羞愧难当,明明只是循规之事但百姓们却偏偏爱听李慕那吹牛掰之言,一个劲的叫好,使着劲的向安定挥手。
抽眼打量,对面还有不少大姑娘鼓着胆子朝自己挥手绢;若不是身处城防营口,估摸着能直接冲到跟前来。
羞愧羞愧啊,好在守卫又了回执,引着安定进入了驻地。
“营正不在,和副营出去交接盔甲刀剑去了,一队的库伍长在,待会他和你说话。”
听着守卫的解释安定不禁皱眉,怎么听都有推脱之嫌。
“劳驾一问,这库伍长可是沙洲人,叫做库尔?”
“不,库尔是我们副营正,一队的伍长叫库乐。”
“库,哭了?”
“不是哭了,是库乐!”
眼角抽搐,真不爱和这些沙洲人打交道,这名字总是让人分辨不清,容易产生误解。
守卫一路将安定带到了驻地校场,坐落在城根角,一转身就能登台阶上城楼,倒是方便得很。
那个总是爱哭的伍长就大刀阔斧的坐在校场之上,穿着黑面灰边的军服里衣,扎着中原常见的发髻,留着一缕长胡,手持着一本书卷。
若不仔细瞧,远远看着倒像是个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