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位于大同国的西北边陲,不属大同辖制,占地方圆万里,相传是上古仙山倒塌,碎石所化。
深山老林里,人迹罕至,周遭村落里的猎户也只敢在外围活动,偶尔有前来历练的武者,也不会深入过多。
平阳县是距离大荒山最近的一个县城。
晌午,平阳县的市街上,围拢着黑压压的一片人。
有采买货物的行脚商,有卖劳力的力巴,也有衣衫褴褛的乞儿,就连两旁脸卖山货的猎户都斜着眼往人群中窥视。
人群中央,长条凳上坐着一个干瘦老头,穿着浆洗到发白的长衫,身前一张简易的桌子,桌上有一柄抚尺,赫然是个说书人。
桌前站着一个十四五岁,偏瘦身材的少年人,寻常百姓打扮,脸挂笑容,手中端着一张铁盘。吆喝道:
“我师徒二人在此卖艺说书,搏诸位一笑,如有什么得罪,还望诸位见谅则个,多多捧场!”
话音刚落,少年人就要把铁盘子伸向众人讨彩,可围观众人却一个个目光斜视,闭口不言,眼看就有散场的趋势。
这也难怪,毕竟但凡有些闲钱的,都可去茶馆叫上一壶茶,美美的听上一天,而像这大街上聚拢的人,多半都是挣些辛苦钱的穷户,也就是下午该干的活计都干完了,没什么事儿,才在此消遣一下。
正此时,人群中传出一道浑厚的声音:“你这说书的好没规矩,哪有先讨彩的道理。”
少年人定睛一看,说话的是一位铁塔般的壮汉,皮肤黝黑,一身短打劲装,怀抱横刀,气势逼人。
“这个练武的,八成是个富户啊!”少年心想,随即眼珠一转,张口说道:
“这位大哥,隔行如隔山,我们自然有我们的规矩,释教中人口称佛号,添置三宝,天人感应,视作修行。
而我们口传先贤圣迹,亦要上香供奉,才算圆满。只是我师徒二人,短衣少食,怕失了规矩,才出此下策。”
劲装大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直接从怀中摸出一锭散银,扔到了少年人所端的铁盘上。
少年人咧嘴嘿嘿一笑,自以为得计,朝众人鞠了个躬,站到老头身后。
老头朝众人一拱手,一拍抚尺,一手撵着稀疏的胡才,笑道:
“小徒多有得罪,诸位见谅,咱们正式开始!”
“啪!”
又是抚尺一声,老头接着说道:
“天地初化氤氲生
清浊各序人化成
三宝天赋精神气
驯化万灵运自恒
今天讲的就是,武牧侯,溪泉神矛定九州,万里长驱破胡马……”
“好!”众人起哄。
说书人的故事娓娓道来,众人听的时而心神激荡,时而义愤填膺。
眼看太阳西斜,暮色初现,平阳县中各处突闻一声长啸。
正在听书的劲装大汉回神过来,口中喃喃道:
“看来老大已经到了,正叫我集合。”
言罢,便转身离开,几下消失在人群中。
说书的老头,眼看金主离开,便不动声色,将本来还有三刻的内容,随意压缩成了几句话: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诸位明个晌午请早。”
人群里嘘声一片,各种鄙夷的声音,但也没人说什么,毕竟大家是蹭书听的,天色也不早了,须得早早回家,耽误宵禁可不是什么好事。
人群散开,老头一把拉住少年大呼:
“小陆举,快给老头子看看那锭银子有多少分量!”
“不少哩,可以去醉仙楼吃上一回烧鸭。”
说话的少年,正是叫陆举。
“还得有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
“是极是极!”
这一老一少就勾肩搭背的往镇上最有名的醉仙楼走去,全然不像师徒。
陆举是东门村人氏,东门村靠近大荒山,归属平阳县管辖。陆举家有五口人,除了陆父陆母之外,尚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老陆家穷,家里有些薄地,陆父和大哥两人干活都有些多余,平时大哥还得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陆举大了自然不能上什么学堂,实际上东门村的孩子没几个能上学堂的,穷是个普遍问题。
陆父就托关系在平阳县给陆举找了个酒楼学徒的活计,只求陆举能自己混口饭吃。
最初陆举有些木讷,在酒楼给人打酒不懂掺水的道理,回回都是给够足足的分量,一来二去,因此也就结识了个嗜酒如命的老头。
后来酒楼开除了陆举,老头子是个老童生,平日给人抄书,代写家书度日。眼看陆举落难,就给了陆举一个活计:跟着他抄书。不用认字,照着抄就行。
抄着抄着,陆举就认了不少字,连带着练出一笔平整的字,心思也越来越活泛。再后来,俩人就没生意的时候搭伙冒充师徒卖艺说书,混口饭吃,直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