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大帐前,毗蓝老喇嘛换回了身上的土黄僧袍,才挑开帐帘抬腿进入帐中,帐中呼戈多正一人坐于帐中独饮,等候行事的毗蓝老喇嘛归来。
见毗蓝进帐,呼戈多一挑眉道:“事情办成了?”
毗蓝道:“大帅放心,大事可期!”
呼戈多又问:“五日后,我草原大军如何行事?”
毗蓝想了想道:“天地大变,大同守军惶恐,我军可攻其不备。”
“具体说来。”
“瘟病。”
“怎讲?”
“五万尸首堆积,只需大帅日夜围城,让大同守军不敢出城烧埋,必生瘟病。”
“若我军也染上瘟病如何是好?”
“一路南下!”
“嗯?”
“我军知晓内情,提前防疫损失大减,大同国不知内情,我军带瘟一路南下大同可灭!而汗国位于北方气候寒冷,严加防治瘟病不生。”
“你的意思是……”
“越过雁阳关,瘟兵一路南下,感染大同,此生不回草原。”
呼戈多听毗蓝老喇嘛的一番计策,大赞一声:“好!”
转眼一想间,又问道:
“此计甚好,但那你那鸠明宝刹的圣物,又有何用?”
呼戈多到现在依旧对那诡异干尸印象深刻。
毗蓝答道:“这场瘟劫,便是由“厄”应下。早在无数年前便已应下,老衲所行不过是是顺应天地大道。”
“好!”
呼戈多拍手大叫道:“好一个顺应天地大道!我草原汗国顺天命灭大同于今日!”
毗蓝微笑不语。
呼戈多又将几案上的酒坛提起,给毗蓝老喇嘛倒上一碗酒浆。又端起自己的酒碗,跟老毗蓝对饮道:
“来!本帅敬法师一碗!”
毗蓝老喇嘛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谢大帅……”
毗蓝老喇嘛尚未说完,就觉得腹中绞痛,手里的陶碗直摔在地上,摔的粉碎。一身的罡劲不受控制,身上一丝劲力也提不起来,老喇嘛的嘴唇发紫,显然是中毒的迹象。
大帐外又涌进不少持戈的草原兵卒,正是呼戈多的亲卫。此时呼戈多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盘坐调息的毗蓝老喇嘛,虎目中尽是锐利。
“咳…咳………大帅此举,可是因为那五万兵卒?”老喇嘛毗蓝咳着胸腹中的黑血,已是无力回天,询问中略有不甘。
呼戈多挥拳捶在案上,怒道:“不,你鸠明宝刹的法师,愚弄百姓,这才是真的该死!”
毗蓝老喇嘛此时想通了关节,原来是这般原因,又问道:“大帅可是因那场赐福,才起了杀心?”
“没错!”
“大帅,天灾将起,按老衲所说行事,可成大事……”
毗蓝老喇嘛毕生的精力,皆放在这一场大劫,用尽鸠明宝刹的资源,一辈子苦心经营,就等着渡厄成佛,却不曾想毁在如此地步。
此时毒气已走遍全身,老毗蓝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睛:
“师父啊,您错了,大劫之中成正果的,不是徒儿……”
毗蓝,死了,天道高手,鸠明宝刹主持,死于剧毒。
呼戈多亲眼见毗蓝咽气,才挥手指使亲兵们将毗蓝的尸首抬出大帐,并仔细吩咐让人小心掩埋,莫要让其他草原兵卒看见。
大帐中仅剩呼戈多一人,呼戈多冷哼一声,对空说道:“哼!我草原儿郎为汗国屡立功勋,如何连家都不能回!
区区瘟病,草原灭大同乃天命所致,儿郎们定要荣归故里!”
上文提到,雁阳关下的尸首,有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之数,如今加上毗蓝老喇嘛的尸身,“厄鸟”谶语中提及的五万尸首,此时,齐了!
毗蓝老喇嘛机关算尽,到如今反算了自己的卿卿性命。就是他安保草原汗国万无一失的计策,呼戈多也注定难以实现。
说是一念之间,乾坤倒悬,引出一场灭世之灾。
亦可说是那“厄鸟”无数年前便已预料到,如今机缘巧合,百般齐至,应了谶语。
孰真孰假,又有谁知。
血月之下,雁阳关城墙下的尸山血海之中,那死尸腹中的“厄鸟”,似是在血中泡得久了,此时竟是干枯的肌肉变得柔软,萎缩外翻的人首也变得肿胀,心口处似有一颗沉寂已久的心脏,一颤,又是一颤。
……
血月西落,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日出于东山之上。草原上的骄阳升起,炙热的烈阳照耀大地,雁阳关下的一方鬼域变成了修罗场。
残肢断臂,折戟断箭,尸山血海,臭气冲天。
呼戈多带草原大军又围城而来,此时却是围在雁阳关外一箭地之外,按兵不动。
雁阳关城墙上,白甲将军赵振奎持枪而立,远远的,二位统帅隔空相视。
“南蛮子!献城不杀!”
呼戈多骑在马背上,用内劲加持声音喊话,羞辱赵振奎。
赵振奎不答,就听武威风的声音如劲风般盖过呼戈多:
“呔!兀那胡狗!可敢接阵!”
武威风叫阵,草原大军中却是再没有罡劲武者,之前的大日勇士被大同守军的箭阵伏杀,毗蓝老和尚也死在了呼戈多手中,若论单打独斗,围城的草原大军无人是武威风的敌手。
大同守军中有战阵厮杀,血气阳罡的法门,可抵罡劲武者。草原大军中亦有类似的秘术,可使战阵中的头领施展伪罡气。
但那般施为,却不能叫单打独斗。叫阵,是草原的传统,草原人崇尚武力向来以公平决斗为荣耀。
呼戈多不应武威风的话,只令手下兵卒们高呼:
“献城不杀!”
“献城不杀!”
草原大军高呼的层层声浪,如潮水一般,刺激着雁阳关的守军百姓。
雁阳关上的守军却无惧意,只是将手中的兵器握的更紧,只备草原大军的冲城,却不曾想草原大军只是站原地高呼,就站在雁阳关一箭地之外,大同守军的弩箭射不到的地方。
白甲将军赵振奎看着眼前的情形皱着眉头,不知呼戈多何意,就听白家家主小声道:
“赵将军,城下死尸无数,已腐败恶臭,小心滋生疫病。”
赵振奎点头:“白老说得极是。”
赵振奎当即点兵,就要下城去收敛死尸,填埋焚烧。所点军士坐吊篮下城,刚到城下。
远处呼戈多便看得明白,当即下令草原大军向前推进。
赵振奎即刻下令放箭。然而草原大军离得还是太远,劲箭射去已成强弩之末威力大减,毫无杀伤力。
城下的大同军士吊上城墙,草原大军便还退到一箭地之外,若是再下,依旧是大军冲杀。
如此,雁阳关的大同守军与草原的围城大军再度僵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