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范在小路上向前走着，路旁密林无边，不时有鸟声虫鸣传来，他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的山间小道。

林范知道，他现在在秘境之内，这安详平和不可能持久，手中紧攥着几根玄级灵药。

忽然，他看到道路前方起了薄薄的雾霭，云雾缭绕中有一座楼阁，楼阁就像一个关卡一样矗立在道路上，中间有个可通过的大门。大门前，站着一个一袭青衫的中年人。

林范赶忙后退几步，拿出地图一看，楼阁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地图上写有“关一”的地方。

他又仔细看看前方，那中年人身材欣长，一袭长衫，背后背着一条长剑，鬓角处已有了丝丝白发，气态脱俗独立，一看就是经历过不少风霜。

林范心中一怵，天门宗门主就是这样气态的人，这样的人都不好惹。他看了看两侧密林，扭头就向树林里走去。

“小伙子，不要去路边。你没见我时还可以绕树林，你看到我时，路边林中已经有了王级凶兽，你进去必死无疑。”

温良和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像是耳边低语一样。林范吓了一跳，他向四周一看，没有任何人啊！又看向前方阁楼大门处的中年人，中年人向他缓缓点了点头。

咋办？是跑，还是过去？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中年人没有骗他。并且地图上，小路两侧的密林都写着大大的凶字。林范想到神奇的系统，只要中年人不能秒杀他，他终究有一线生机。

硬着头皮，林范走到楼阁之前。中年人看着他点点头，说道，“少年，胆色不错，勇气可嘉。”

他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进入仙踪林的，你初入武师，境界尚未巩固。进入仙踪林，最低门槛是武师四层。你进入了仙踪林，第一关就遇到我，只能说你命不好。”

说到命不好，中年人仰着头看向灰暗的天空，叹声道，“命运啊，也是人生的一部分，哪怕是大能王者，在命运面前都只能承受。”

林范年纪尚幼，对命运的理解不深，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但他看到风吹起路边林中的树叶，飞到中年人身边时，树叶悄无声息的化为一抹齑粉，不由心中一震。

中年人说道，“我不考验你的修为，你的修为真的太低了。我也不考你的心性，世间万物繁华，只因秉性不同。我只给你讲个故事，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的让我满意，你就可以过去。如果我不满意，你就要死在这里。”

中年人声音温良淡雅，但林范听到最后一激灵，回答的不满意就要死？你这还不如考研我的修为心性呢，我哪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满意！

当然，林范只敢心里嘀咕，表面上仍旧尊敬的应承下来。

中年人看向远方，似乎陷入久远之前的回忆中，慢慢说道，“自古仙魔不两立。仙宗大长老有个关门小弟子，小弟子天赋甚高，修为雄冠年青一代，在和魔教的厮杀中锋芒渐露。”

“接连杀掉数名魔教高手后，小弟子名声鹊起，正道一派都尊称他为’青衣剑仙’。小弟子年轻气盛，对宗门和师父师兄十分敬爱，对魔教则是除恶务尽。”

“有一次，小弟子在回归宗门途中，发现魔教正在屠杀村民，立时将这些魔教中人屠杀殆尽，救下了村民一家。在救下的村民中，村民女儿竟然是罕见的凤鸣体质。”

“凤鸣体质又被称为天赐体质，修炼仙法得天独厚，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奇才。小弟子见之大喜，劝说村民让女儿投入仙宗，并说服师父破例收徒，女孩成为了青衣剑仙的小师妹。”

“数年之后，女孩修为果然突飞猛进，几乎和青衣剑仙并驾齐驱。并且日久生情，长期相处下来，女孩真的爱上了青衣剑仙。在师父的主持下，女孩和青衣剑仙结为了伴侣。”

“新婚燕尔，女孩告诉青衣剑仙一个天大的秘密。原来女孩是魔教魔主的弟子，修习了上界秘**回法诀，将所有的魔力散于身体各处，让自己变成一个没有修炼的普通人，再假装成凤鸣体质加入仙宗。”

中年人似乎在叙说着陈年往事，故事娓娓道来，语气波澜不惊。林范却听得心惊肉跳，传闻上古时代仙魔并立，后来天地巨变，魔力消散，魔教被仙门连根铲除，只剩下一些漏网之鱼在大陆角落里苟延残喘。

无数个纪元过去了，仙门逐渐演变为现在的武道修炼体制。大部分宗门弟子都听说过仙魔之争，但是都把这些当做上古时代的传说故事，并不怎么当真。

中年人继续说道，“女孩说，她已将仙门的阵法布置法诀漏洞，都告诉了魔教教主。女孩让青衣剑仙和她一起逃，他们俩离开这片是非地，远离仙魔之争，去过平凡人的日子。”

“青衣剑仙听闻之后，震惊的不敢相信，等确认是事实，他最终将女孩抓住，封住女孩的修为，将女孩交给师父处置。仙宗大长老赶忙更换阵法，召回在外弟子，和仙宗宗主等人全力备战。”

“魔教攻来之后，见仙宗戒备森严，护宗大阵已经更换，只能草草收兵了。”

听到这里，林范问道，“那女孩最终怎样了？仙宗不会绕过她的吧？”

中年人表情微动，似乎苦笑一下，说道，“仙魔之争你死我活，怎么可能绕了女孩呢？仙宗抽取女孩的灵魂，将她灵魂束缚到斩仙台上，用仙灵之火日夜灼烧，逼问她关于魔教的秘密。”

林范不由动容，说道“这女孩有些傻，她爱青衣剑仙，也可以跑了再留信给她的爱人啊！身处仙宗内，还敢吐露自己是魔教魔主弟子，这太傻了。”

中年人似乎没听见林范的话，继续说道，“青衣剑仙毕竟和女孩相爱一场，他偷偷溜进斩仙台，探视被束缚的女孩的灵魂。等他到了后，发现女孩灵魂之火原本早应该被斩仙台的灵魂磨石碾灭了，但不知为什么，她最后一丝灵魂之火始终不灭。”

“女孩感受到青衣剑仙的到来，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女孩最后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他从桥上经过，让我可以日日看到他的样子。”

“说完这些，女孩的灵魂之火终于熄灭了，青衣剑仙清楚的看到女孩最后微笑离开的样子，就像当初被他拯救时的笑容一样。他这时才明白，原来女孩的执念是他，女孩宁愿多受仙灵之火的灼烧，宁愿被灵魂磨石日夜碾磨，只是想最后看到他的样子，听到他的声音。”

林范这时也不害怕了，他已经代入到故事中去，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姑娘确实有些傻，最终受苦最多的是她自己。”

中年人看了林范一眼，说道，“少年，你这样的年纪，并不懂情为何物。受苦最多的，反而是青衣剑仙。”

“女孩灵魂之火熄灭后，青衣剑仙日日夜夜受心魔的煎熬，千年万年过去，他的修为再无一点长进。最终他甘愿以身化器，化身为师父的洞天里的侍剑童子，受亿万年的孤独。”

中年人看向林范，问道，“少年，我想问你，青衣剑仙当初将女孩交给师门，是错还是对？那女孩离开之时，是否还记恨青衣剑仙？”

林范想了想，说道，“青衣剑仙的做法，既对，又不对，无所谓对与不对。”

中年人眉头一皱，说道，“少年，耍机灵是行不通的，珍惜你最后的机会。”

林范说道，“我没有耍机灵。人的一生，就像一块沼泽地。从沼泽地上走过，幸福，是一个脚印。痛苦，也是一个脚印。等走到终点之时，回望这块沼泽地，无论幸福还是痛苦，感觉都已化作云烟，只有脚印留在那里。”

他忽然想到可儿，想到月光下的齐刘海和皎洁的脸庞，想起以前的自己，继续说道，“那女孩的灵魂日夜灼烧时，不一定就是痛苦的，因为她心中有执念。她看到青衣剑仙时露出微笑，也不一定就是幸福的，因为她知道再也难以见到他了。无论幸福还是痛苦，对女孩来说，并没有不同，只要他出现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女孩就已经满足了。”

“我认为，青衣剑仙当初的做法，无所谓对与不对。女孩将她自己深深的烙印在青衣剑仙的脑海里，她已经满意了，这对她而言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