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都不愿意跟杨国章争辩下去了，于子绰一口把手里的巧克力棒塞进嘴里，伸手抱了抱杨国章的肩膀，似乎还觉得有点不够，直接两手张开，一把把杨国章整个抱进了怀里，于子绰扯着红肿的双眼，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于子绰：嗯，我明白了。谢谢你了杨医生，总是是有人，让我能明明白白搞清楚状况了，像你说的，我不配对你们所作所为指指点点，但我又足够的资格给我自己的路做好路标，我走了，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可能会来看你们，希望那时候的我，还能保持着我现在的这副少年心性，最起码不要像你们这样，只活在自己制造的谎言里。

说完这么一番话，于子绰直接放开了杨国章，脱下了身上的白袍子，背起背包向着门口走去，临着即将离开办公室，于子绰回过头来，认真向着杨国章补了一个鞠躬。

于子绰：谢谢你，杨医生，你让我真正醒悟过来了，我应该离开这个城市了，应该会回老家的县里医院上班，可能收入不高，可能一辈子默默无名，但我希望我能守住我的本心。你觉得你们只是在跟生活斗争，其实你们打从一开始就彻底输了，现在的你们早就不是在斗争了，你们只是在自我欺骗而已。

留着这么一番话，于子绰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国章听完这于子绰一番云里雾里的话，也没在意，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巧克力棒，撕开了包装往嘴里塞了一口，很甜，那种腻腻的，很浓厚的，却半点不会让人觉得恶心腻味的醇厚甜味，配上偶然在唇齿间散出几分香脆的坚果的香气，让嘴里的味道更是丰富了。

慢慢地，一整根的巧克力棒下了肚子，杨国章把一直在手里攥着验血报告单放到桌上，一张张排列开来，每一张都拍了一张照片。

明显检查科那边的同事，对于杨国章这个检查确实是上了心的，出了原先说好的一些过敏排异检查之外，另外其他一些各种检查也都给顺便做了，所以这份检查报告就显得特别的详细，张数也显得特别多。

把所有的检查报告都拍了照片之后，杨国章直接把拍好的照片发送了出去，至于发送对象，是杨国章早期最好的大学同学，毕业之后联系不多，但也是一直维持着联系的，这位叫黄玉堂的同学，是当初整个班上，唯一一位选择了继续读研的同学。

现在对方跟杨国章一样，也是在这个城市当医生，不同的是对方现在所在的医院是一家三甲医院，主攻的是流行病毒方面的。

杨国章把照片一一发送过去给了黄玉堂，发到接近最后一张的时候，就收到了黄玉堂的回复了。

黄玉堂：怎么，国章兄，打算像我炫耀还是怎么着？你这身体健康的能打死牛的状态，在咱们医生行业里，算是少见的个例了啊，坚持下去。

杨国章坚持着，把最后一张照片也发送了过去，看着黄玉堂的回的消息，一边苦笑着一边敲下了自己的回复。

杨国章：省点吧，玉堂兄，但凡我是想要炫耀的话，我都脱衣服露出我的八块腹肌了。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这报告单检查的项目的话，足够详细了没？相较于你们医院的话，你也知道咱们这种私营医院，就是怕到时候的项目不够详细，给漏了重要东西。

黄玉堂：这得要看你想要查什么东西了？怎么，你不是一向很注重养生保养之类的，身体没养好？出了点啥毛病了？

杨国章：虽然想要给你说一句呸，但是还真让你这乌鸦嘴给说中了，还真感觉身体出了点问题。要是我知道啥毛病，还去做血液检查做什么？还不直接找人给我断诊了不是，就是不清楚原因，才做检查呀大哥，主要是想看下常规的过敏源排查的，这些项目足够了没？

黄玉堂：看了一下，足够了呀，就算你来我们医院做检查，常规的过敏源排查基本也是差不多的项目，话说，你们医院还可以呀，还给免费做了点其他项目检查呀，而且检查结果还好得让我嫉妒的那种，恭喜啦，国章兄，现在承认是打算炫耀了没？

杨国章：你给我起开你，我现在就是因为找不出原因心烦，你还恭喜我，你还觉得我炫耀，你在多说两句我直接从网线钻过去，一把掐死你小子。

杨国章这话刚刚发送出去，黄玉堂直接发来了一个视频聊天，杨国章想了想，离着其他人回到办公室，还有着一段时间，杨国章直接按下了接听键，直接开启了跟黄玉堂的视频聊天。

两人刚刚接通这条聊天，相互直接狂笑不止，那种发自内心的默契一度让两人都有点回到了学生时期的感觉，甚至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那么的一致。

杨国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黄玉堂：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说这句话的时间，几乎是没有半点差异，近乎是同时给说了出来。

又是一阵大笑，两人虽然保持着电话跟信息的联系，似乎好几年来，这算是真正的互相看到对方的脸。

要不是没有想要约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但总是两人一起的时间难以对上。

杨国章这边是标准的双休时间，而黄玉堂那边，即使现在还是处于住院医师的时间，依然需要长时间留在医院，偶然的休息时间黄玉堂都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床上。

相互对了几次时间都没对上之后，同在一个城市的两位老同学，渐渐的也就没了开初的那种冲动，反倒是又回到了当初那种相互打电话发消息的状态了。

等到互相笑得差不多了，相互适应了对方几年不见的变化之后，聊天才慢慢进入正常节奏。

杨国章：你小子能不能先放下你那听诊器，我总是被你那听诊器给吸引了视线，赶紧的拿开，那玩意我们医院也有，跟谁炫耀呢。

听到杨国章的抱怨，黄玉堂才大笑着，把脖子上的听诊器摘下来放到了桌上，嘴里赶紧毫无诚意的道歉。

黄玉堂：实在抱歉了，最近季节交替，实在忙得厉害，都没敢放下这玩意。怎么了你小子，怎么忽然想起找我这老同学了，自打我最近住院医师稳下来之后，还是第一次接到你的信息呢。

杨国章：你小子还好意思说，你自个儿看看之前的聊天记录，每次找你都是最近忙的要死，要不就是那句让我睡一会，先不说了。把我都弄的不敢主动找你了，巴不得只能等着你主动联系呗，结果硬是什么消息没来过，总归只能当时我这个老同学不受欢迎了呗，我还能怎么想来着，这次要不是关系这我的健康着想，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小子呢。

黄玉堂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还真有那么一回事。

黄玉堂：老哥，实在抱歉呀，之前是在是忙得实在没了时间，现在也是。不过，咱们俩的革命友情，那是能说笑的吗？

杨国章：中午时候，你能腾出休息时间没？

黄玉堂：应该可以的，怎么了你这是？真的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哥们，你要真拿这种事情跟我开玩笑，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杨国章：我还真希望我是开玩笑的，那就这样吧，我一会过去你那边去一趟，然后尽量跟你说一下情况，你给我分析分析，咱们就耗一下中午的午休时间就好，反正我下午也有预约的，下午也得赶回医院里来。

黄玉堂：行，那你赶紧过来，要是我这边我自己学术不精的话，我师傅这边肯定也能帮忙，我跟我师傅关系老好了，都快把我当成半个亲儿子了，哥们，别怕，一会咱们见面再说。

黄玉堂这边其实对于杨国章的情况，当然是完全没有不清楚的，但是按着杨国章的性子，专门厚着脸皮在上班时间打搅自己，黄玉堂估摸着情况可能不会很好，黄玉堂不管是出于安慰还是别的，总得稳一把只能把自己的师傅给托出来打底了。

杨国章笑笑，脸上挤出的笑容算不得好看。

杨国章：那行，那我过去再说，现在医院里也不好说太多，那我挂了啊。

黄玉堂：嗯，挂吧，我去跟我师兄说一下，顺便跟我师傅念叨一句。

挂断跟黄玉堂的视频通话，杨国章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杨国章他们一整个班上，除了那几个本身家里就是医生世家的，在各个城市有着深厚基底的，基本班上其他所有的同学，基本没有哪个能进入三甲医院的。

说句不好听的，别说三甲，但凡是有点名气的医院，基本都不怎么看上他们这些算不得出名的医学生。

要知道，很多的大医院都有自己的医学院，对于后续的一些实习系统也有自己的一套，对于外聘人员的需求量自然不大。

所以像杨国章这类的非大学医院出来的医学生，没有好的竞争力，没有好的人脉，最后的结果还能是哪种？

运气好的想杨国章这样的，靠这在学校里头的学习成绩还可以，被一些勉强有点实力的私营医院招收，留在大城市里，勉强能有一份还算体面的工资。

运气不好的，甚至可以说大部分运气都不好大好的位置，那些同学大多数是什么情况？很多都是回去老家，求爷爷求奶奶，找了一份乡镇卫生所，或者干脆是私家小诊所的头就职，能有那么一两个能再县里头的分院找到工作的，都得在班级群里分享好消息，给其他的同学们打气，互相抱团取暖。

杨国章自然不是那种类型的人，即使他留在了这个算得上一线城市的城市，依然没在群里发过一句半句，他内心深处现在的自己远远达不到成功的程度，最起码在杨国章内心里，自己心目中的成功，应该想黄玉堂那样，靠着努力，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去。

其实内心深处，杨国章只是羡慕黄玉堂，却不曾嫉妒过，因为黄玉堂的每一步脚印，杨国章都在旁看得清楚，杨国章清楚对方没有半点后台，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那些心酸跟艰难。

甚至，杨国章曾经因为看到黄玉堂的艰辛，甚至出声劝说过黄玉堂放弃，所幸黄玉堂到底是坚持了下来，所以在杨国章内心，他黄玉堂是有足够的资格，接受现在的他所接收到的，甚至他现在得到的这些，还远远达不到黄玉堂所付出的。

摇摇头，甩开了脑子的胡思乱想，杨国章直接脱下了身上的白袍子，挂在了自己的办公位置的椅子上，直接穿上了便服。

拿出手机，杨国章给护士台那边打了电话。

杨国章：喂，是王护士吗？

电话那头，王姗姗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就认出了杨国章的声音来。

王姗姗：是的，杨医生有事吗？

杨国章：我中午会离开，有急诊那边的转移的话，你让陈小伟陈医生那边帮忙接一下，一会我会跟陈医生那边说清楚的，对了，下午要是我们回来的话，我下午的预约你也帮我转一下，直接跟病患那边说清楚情况，也直接转到了陈医生那边去，我一会会连带说清楚。

王姗姗：好，好的。

急忙着把自己需要说的说明白了，杨国章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给了王姗姗应答的时间，王姗姗原想着问一下什么情况，都没来得及就被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护士台那边的对话，杨国章又拨通了同事陈小伟的电话。

两人之间说不上关系多好，就是还可以的熟人的情况，毕竟在一起工作了也有几年，时不时也得互相照应着对方的时间，随时顶个班，帮忙值个午休什么的。

这边杨国章刚刚打通了电话，陈小伟立马就接了电话。

陈小伟：老杨同志，听说你早上可是来了场大戏。

一听这话，杨国章眼前就直接立马脑补上了陈小伟那份贱兮兮的表情，不由得没好气直接回话了。

杨国章：对，差点把自己演成绝唱那种。

陈小伟似乎还真的，就喜欢这种冷得要死的冷幽默，隔着电话，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阵子，陈小伟才算是歇过气来。

陈小伟：说吧，就隔着几步路的位置，还专门打电话，肯定是要让我帮忙了，什么事情来着？周末的话，我可不帮忙呀，我这周末得会老家。

每个周末，得有人在科室值班，但也基本都是安排到了新人或者鲁玉栋这位科长身上为主，杨国章基本很少被安排到。

杨国章：谢谢你了我，我还真没那个命轮到周末。就是得让你替一下中午的值班，还有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一趟，下午我要是没赶回来，你帮我接一下我下午的两个预约。

陈小伟：那肯定没问题，就这样吧，你忙去。

互相都清楚对方性子，要不是真的有事情，基本都不爱欠人情，这基本是这医院里所有人的共性，毕竟人情债比欠债来得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