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的某个角落里,施蒂利克先生正和海尔文聊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得懂的,有关于机械设计与制造的各种问题。
原本他听到旺姆说有路过的维修师想要一起搭车时,只是单纯抱着一个认识同行的心态跟着旺姆过来的。
不过当他与海尔文见面时,听到对方一眼就认出自己,还能知道自己的来历,在心里倒是平白增添了许多好感。
再加上他在回到车上之后,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同行交流一番,更是觉得惊诧,没有想到这个在他看来还算是一个年轻人的家伙,竟然在机械上已经有了相当高的造诣,看来他不仅仅只是一位修理师而已。
有的人,同行见面分外眼红,而有的人,则是同行见面惺惺相惜,施蒂利克先生就属于这其中的后者之一。
他甚至会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眼前这个素未平生的人自己要是早一点认识那该多好呀。
“不是在特鲁的中央工坊,而是在这种地方能见到施蒂利克先生,我真是万万没有想到啊,而且还能听到施蒂利克先生您的独特见解,我实在交了好运了。”
“呵呵,哪有什么独特见解,就是我们那帮糟老头子长时间摸索下来的经验而已,你这么说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另外,我现在也就是个已经退休的糟老头子而已,以前的那些虚名你可千万别提了。”
施蒂利克先生连连摆手,显然是不想海尔文继续吹捧他,海尔文见状,也是微笑着说道:
“施蒂利克先生您也不用过分谦虚,就算您已经退休了,那并不代表您的能力也跟着退休了,还有,我其实曾经去过特鲁中央工坊学习过一段时间,在那里也有瞧见过您一面。”
“是么?还有这事?哎呀,我老头子年纪大了,记性是真的有些不太好,实在是抱歉,我确实记不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施蒂利克先生还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会儿,可最终还是没记起来。
他心想:原来他还曾经在中央工坊里待过呀,怪不得,刚才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他对于特鲁的事情那么的了解,不过,照道理来说,他要是真的在工坊里待过的话,我应该不会忘了呀,我怎么就记不得有见过这么个人呢,难道是我真的老糊涂了?
看着施蒂利克先生正愣神,海尔文知道他肯定是在回想当初到底有没有在特鲁见过自己,连忙笑着解释道:
“哈哈,我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当时在中央工坊待的时间也不长,也没有和您正式的打过招呼,您不记得我实在是太正常了,要不然的话,那才显得奇怪呢。”
他们两个就这么一直在车上聊着,时间长了,也没人来打扰他们,这时海尔文的目光在不经意之间扫向了他的四周,现在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和施蒂利克先生的谈话,就连刚刚还在不一旁瞧着他们说话的凯伦,这会儿也被旺姆再次缠着,跑到另一边说起悄悄话了。
施蒂利克他是个老江湖了,看着海尔文这个举动,当下便明白了几分,悄悄的问道: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想要和我说的,但是又不想让别人听到?”
海尔文微微一笑,同样也是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不愧是施蒂利克先生,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没错,我的确是有件事想私下向您打听一下,虽然有些冒昧,但是如果可以的话,还要请您如实相告。”
虽然看着海尔文还是一脸笑意,但是他的话却还是让施蒂利克先生的心里有些忐忑。
“你是想要问我什么事?竟然还会用到要如实相告这样的词。”
这个时候,海尔文已经收起了他脸上的笑意,又恢复到了那个有着十分严肃表情的他。
“安拉德·莫里亚蒂大工坊长在去世的时候,您是否在他的身边?”
虽然海尔文问的这句话声音极轻,可能站在他身边不注意的话也不一定听清,可几乎是在海尔文的话音刚落下的同时,施蒂利克的眼神竟为之大变。
那是一种极为震惊又带着些许讶异的眼神,但是这眼神转瞬即逝,原本目光矍铄的他此刻瞬间又变得神情黯然。
“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会突然问我这个问题,怎么了,难道你和大工坊长是旧识吗?”
虽然眼前面对的还是同样的一个人,但是此时从施蒂利克先生的话里竟可以听出多了那么一丝怀疑的语气。
这个海尔文自然是能听得出来的,当下便向他解释道:
“施蒂利克先生请您无须怀疑,在下的确与大工坊长有些交情,但是很抱歉,虽然这其中的内情我也希望可以告诉给您,不过有些事情您最好还是不问的好……”
说话的同时,海尔文从自己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物件放在了施蒂利克先生的面前。
施蒂利克疑惑地把那东西拾在手里端详,这只是把小小的十字起而已。
不过这把十字起的材质看上去非银非铁,它的外表有着一层如同水银一般的光滑表面,即使在车里光线暗弱,也可以反射出微微的光芒,在十字起把手的尾端还密密麻麻的刻有一些细小的文字。
“这是?轻钢合金!”
施蒂利克先生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整个人都有些微微发颤,握着十字起的手都有些抖了起来。
这时,海尔文的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背,这才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不过,现在施蒂利克再看着海尔文的眼神就与之前的时候有些不大相同了。
“这只十字起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是莫里亚蒂大工坊长给你的吗?”
面对着施蒂利克先生的提问,海尔文却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既不点头同意,也不摇头否认。
施蒂利克先生见到海尔文这个样子,又有些不受控制的激动起来,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可是嘴还未张开,面对着海尔文看着自己的眼神,他又不知要从何说起了。
只见他自己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叹了口气,开口对海尔文说道:
“你既然不愿正面回答我,想必是有自己不能说的秘密吧,你说的没错,有些事情我最好还是不要问得太过详细的好。
就算这把十字起并不是大工坊长给你的,想必你和大工坊长也必然是有关系的,不然这东西你怎么会有……唉。”
施蒂利克先生说着长叹了一口气。
“那么您现在是否可以详细的告诉我,我刚才向您提出的问题?”
看着海尔文,施蒂利克先生此时的表情就像是在回忆起一件令他十分悲伤难过的事情一样。
“你既然这么问我,想必你也是知道莫里亚蒂大工坊长的事情,多的话我也不说了。
虽说莫里亚蒂大工坊长的年纪其实也并不算太大,可是就因为他长年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忘我工作的缘故,再加上一直患有疾病,他的身体其实早就已经吃不消了。
所以在好几年之前,他就已经不再负责中央工坊和特鲁市政的具体事务了,就连原本由他负责牵头的项目研发工作也都已经基本搁置或是交由他人接手。
但是就在两年之前,他又突然说要回来继续工作,当时他应该是接到了联合政府一项新的任务吧,不过这个任务极为神秘,在特鲁只有少数几个与联合政府对接工作的人知道其中的部分内情,就连我们这些长年来和他工作在一起的老伙计们都不知道其中的具体资料和信息。
他原本就是个工作狂人,一工作起来那就根本停不下来了,现在他又重新开始工作,经常是日以继夜的待在他的研究室里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出来。
我们这些老伙计们也曾经劝过他的,可是他却说他自己的生命只有它自己最清楚,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要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完成这项工作。
我们都不忍心他这样下去,其实要照道理来说,以我们这帮老家伙的能力,就算不能解决问题,但是帮忙总是没有问题的。
可每次当我们向他问起这项工作的内容时,他却总是摇着头说这是联合政府的机密,现在还不能告诉我们,拒绝了我们的帮助的请求。
而他这样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在无形之中加速消耗了他本就已经风烛残年的生命,最终,当他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他也不愿再回到家中,他要待在他深爱着的研究室里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他那个时候已经极度的虚弱了,每天都需要有医生和护士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在他身边照顾才行。
虽然在当时,我们大家也都知道这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不过当这一天真到了的时候,我们的心里又还是觉得为什么他会走得如此的仓促。
我还记得,那天一大早,我们那些老伙计们刚开始一天的工作,我们正开着会议的时候就突然收到了通知。
等到我们大家急冲冲地赶到了他的研究室的时候,看到的是,那位声名响彻世界大陆之上,让特鲁重新焕发了新能量的伟人,就那么安静的躺在那里,从此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