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汪学习的办公室，何建平先是汇报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事，然后才开始转入正题，对汪学习说道：“汪主任，您一直很关注的俩学生，最近状态挺不错的，刚刚我和学武也碰了一下，有些想法想和您汇报汇报。”

先找李学武，再找汪学习，也是何建平想好了的，这先后顺序不能乱。

如果先去找了汪学习，对方要是同意了还好，否则就风险极大，对方很可能会说：“这事你和学武先商量一下，拿个意见再报我”，一句话就挡回去了。挡回去就只能择机再提，机关里很多事都是这样，如果不能一力促成，拖延下去就会产生很多变数。所以和分管的副职李学武商量好，再找一把手汇报，既显得经过深思熟虑，又大大提高了成功率。

“哦？说说他们怎么样？”，汪学习听他说到这俩大学生，顿时显得很感兴趣。

“小许和小燕现在都已经独立上柜三个多月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也出现过一些差错，但现在基本所有的业务，这俩孩子都能独立完成，已经和老柜员差不多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那个小伙子最近状态不是很好，还有点想撂挑子呢。”，汪学习看着何建平，不紧不慢的说道。

何建平心里咯噔一下，心说这孩子，肯定是啥时候发牢骚被人听了去，可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一把手耳朵里了，可真是！尽管心里生气，他还是得赶紧打消汪学习的疑虑。被一把手惦记上，别说调岗了，恐怕他的前途都得完蛋！

略一迟疑，何建平面带轻松，说道：“嗨，这事我知道！前段小许的父亲生病住院了，一检查还挺严重，说是得做手术。孩子父亲嫌花钱多就死活不肯做，这小子也是没办法，这两天正发愁呢！估计是受了刺激，非说要出去挣大钱什么的，”

何建平急中生智，把许平南父亲的事拎了出来，尽量绘声绘色，继续说道：“昨天还被我教训了一顿，这小子真是没事找事，净做白日梦！不过已经没事了，也不瞎折腾了，这两天老实着呢，工作也比以前认真了。”

“哦，原来真实情况是这样，”，汪学习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个事，可就是我们做领导的关心不够了建平”。

见汪学习这样说，何建平心里踏实了不少，赶忙做自我批评道：“您批评得对，是我平日里疏忽了，下一步看他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尽量安排协调。”

“嗯。”，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汪学习才又转到正题，继续说道：“你接着说，和学武是怎么商量的？”

“哦，是这样，刚才我们议了一下，想着让这俩学生换换岗，多锻炼锻炼，能早一天把这俩孩子带出来，也好早一天让他们知道您对他们的一番苦心啊！”，何建平诚恳的说道。

汪学习没答话，端起办公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身子就势往后面的老板椅上一靠，两眼望着窗外，说道：“是啊，我是一个穷教书匠出身，十几年教书育人，没想到后半辈子又误打误撞进了银行。这些年拉存款、放贷款、跑业务，吃吃喝喝、迎来送往，似乎早已经忘记自己的初心啦！”

见汪学习突然感慨了起来，何建平也不由得跟着唏嘘：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从江南银校毕业来到清阳，屈指算来也七八年过去了，自己的鬓角也变了颜色，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啊！

很快，汪学习调整了情绪，又把心思转到工作上来，接着问道：“建平，这俩大学生是要好好培养，不过从你那一下子抽调两个人去学武那，是不是动作有点大了，工作好安排吗？”

“嗯，我们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学武建议先把小许弄过去练练手，这样我们一边一个，将来想动再对调一下就行了。”，见一切都在按照自己的设想进行，何建平显得轻松多了。不过，他还是把一边一个的建议安到了李学武的头上。

“嗯，这个建议很好，我看可行，你们去办吧。”，汪学习最终拍了板。

见事情成了，何建平彻底放松了下来，一边从座位上起身，一边说道：“那我这就去办。”

就在他刚准备开门离去的时候，汪学习突然叫住了他，问道：“建平，跟着我累吗？”

何建平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一把手冷不丁问这样一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于是下意识的说道：“不累不累，不就是干工作嘛，谁干都是干，没什么累不累的。”

汪学习目光灼灼，望着一只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的何建平，略一沉吟，说道：“学武身体多病，偏劳你了。”

何建平离开后，汪学习起身走到窗台前，望着窗外，此时正是大雪纷飞，世界已经变了颜色，他心中念道：马上就到春节了，我又老了一岁……

来到自己办公室的何建平，心中却并没有事情办妥的轻松，望着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他也在脑子里回味着，他临走时，汪学习问他的那句话：跟着我累吗？

累，他当然累。这些年，他从前台柜员一步一步干起，任劳任怨、无怨无悔，每天八、九点下班是家常便饭，如今才熬到了一个副职的“帽子”。

可汪学习的副手却不好当，他不光是个甩手掌柜，而且大小事情喜欢一人说了算，有些军阀作风，自己这个副主任基本没有什么权力。汪学习每天不是陪领导就是陪客户，吃吃喝喝，好不快活，而另一个副职又是个药篓子，一到关键时刻就进病房报到。有时候他甚至感觉，诺大一个营业部，全是他何建平一个人在撑着。

而这营业部，又不是他一个人的营业部，里面大小二十多号人，大家眼里就只有一个汪学习。没有人在乎他，因为他没架子、好说话，因为他没有什么实际权力，只是一个在一把手“正确领导”下，上传下达、卖力气干活的人……

想到这，他又想起了几天前，单位内网上发布的那份竞聘公告，其实自己各项条件都够格，他真想报名试一试。他渴望更进一步，像潘怡说的，把这个“副”字去掉，体验一把什么都能由自己说了算的感觉。

可是让他略感意外的是，这次竞聘的报名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而以往的内部竞聘，报名周期短则一周、长则一月，有充足的时间让人考虑，然而这次，自己甚至都还没顾上犹豫，报名就已经截止了。

其实，就在楼下的何建平操作许平南岗位调动一事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在自己的头顶，在这椭圆形大楼的上方，一场重要的会议即将召开，一项微妙的人事安排也在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