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罗二保的话软里带硬，柔中带刚，那人就更加生气，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至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肃声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单位事情多，我没功夫和你闲扯，有话快说，要是没什么事情，我可就先走了！”

罗二保斜靠在椅背上，从怀中的烟盒揪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摸出打火机点着了，深吸一口，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

漫不经心地说道：“哎呀领导，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咱们这几年的交情，难道就值这几句冷冰冰的话吗？”

那人心中一震，转回头瞪着罗二保，强压着怒火，低声吼道：“怎么，姓罗的，你这是要威胁我不成？！”

见对方怒目而视，罗二保马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起身紧走两步，拉着那人的胳膊，恭维道：“领导，您先坐您先坐，您可别误会，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生意人，哪里敢威胁您这样大的银行领导啊！”

“少拍马屁，有话快说！”，对方甩开罗二保的手，重新坐下，端起面前的茶杯，余怒未消。

罗二保看火候差不多了，方才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对那人说道：“是这样的领导，您看这蒋大林走就走了吧，怎么这解放路的老寇也给整退休了呢？你说我在你们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本儿，”，

刚说到这，罗二保就见对方“啪”地一下，把刚端起来茶杯摁在桌子上，双目冒火。

“嗨，看我这张臭嘴！”，罗二保一边做着打脸的动作，一边说道：“是我在他们两个人身上下了那么大的本儿，您看这说废就给废了，今年我这贷款马上又要到期了，这还得给续作不是，您说呢领导？”

“该续作就续作，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对方冷冷地回了一句。

“可新上来那个钱一飞，我不是心里没底嘛领导，您说万一他要是从中作梗，我不就骑虎难下了吗，这才想着找您给我支支招。可谁知，怎么打您的电话您就是不接……”，罗二保见对方又要瞪眼，便没再往下说。

“区区一个屁股还没坐稳的钱一飞，就把你罗大老板吓成这样？你手段不是多着呢嘛，过去和老蒋、老寇怎么套的近乎，现在再使一遍不就行了？”，

对方半带嘲讽地说着，冰冷的脸上也开始挂上一丝笑意。

“可，我还是心里没底，”，罗二保语带犹豫，正要往下说，兜里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他掏出来看了看来电号码，又转脸看看对面坐着的领导，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什么事，说！”，罗二保道。

“罗总，我听刀子说，好像解放路支行的人又去厂子里啦！”，电话那头声音急切。

“什么，又去了？你不是说他们已经去过了吗？”，罗二保问道。

“是啊，今天早晨是那个客户经理小丁自己去的，我没让老头子开门，他转了一圈就走了。可谁知这会儿又来了，而且这回好像还有那个钱一飞！”，电话里答复道。

罗二保心里一惊，略一思忖，又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没事，你交待一下，这回把人放进去，让他们还按咱们的参观路线走一圈，切记别让他们乱跑！”

罗二保挂了电话，立即苦着脸对身旁那人说道：“你看领导，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道：“你刚才还一个劲儿地说我，我且问你，这两天你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哎呀，那不是快过年了嘛，您知道这过年都是讨账的高峰期呀领导！”，罗二保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给你批了一千万，这么多钱你都干嘛去了，还欠那么多窟窿！”，对方厉声喝道。

“您还说呢，那可是两年前批的，这一年一续的，真是烦人。我们那么大的厂子，那么多的工人，这吃喝拉撒的，再说，这领导们逢年过节也都得花钱孝敬不是……”，

罗二保说到这，小心地抬眼看看对方的脸色，没敢再深入说下去。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那人开口道：“罗总，我奉劝你做生意要走正道，光明正大，努力把自己的业务做好才是王道！”，说到这，那人长叹一声，继续道：“哎，我真是后悔当初认识你啊！”

罗二保一听这话，皱着眉头说道：“您怎么能这么说呢，那我叔叔在东州……”，他还没说完，便被对方粗暴地打断，低声呵斥道：“少跟我提你叔叔！我们今天的谈话到此结束，以后没事少来骚扰我！”，说完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罗二保，他闷头抽了会儿烟，将半截烟屁股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拧，低声骂道：“他妈的，惹急了老子，咱们大家伙一起完蛋！”，说完也拿上外套，大步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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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钱一飞和丁峰终于重新出现在了罗氏煤业的厂区大门口。

钱一飞打开车门，抬脚跳下来，围着工厂的大门口，左瞧右看。他发现，除了大门紧闭之外，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于是就转身朝路边草丛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丁峰道：“去，砸门，看有没有人来开！”

刚才急着赶时间，路上钱一飞连厕所都没敢上，这会儿有些内急，就跑到路边草丛撒尿。

他刚尿完，一边拉裤子拉链一边转身往回走，猛然间看见丁峰拎着一块板砖，对着那铁皮大门就要下狠手。

钱一飞眼疾手快，跑过去一把把他拦了下来，呵斥道：“干啥你这是？！”

“你不是让我砸门吗？”，丁峰有些不解地问道。

钱一飞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一手握拳，在铁门上重重砸了几下，对丁峰说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砸门，懂了吗文化人儿？你真是个棒槌！”

钱一飞正在训斥着丁峰，却听门里传来脚步声，有人一边走一边问道：“谁呀，这大过年的，厂子里都放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