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警车上，李昱心中舒爽，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

“小李，真没想到啊，你口琴吹的这么好……”有个同事显然兴奋劲儿还没过：“哎？……让我儿子跟你学口琴怎么样？”

李昱笑了笑，刚想答应，却被打断。

“李昱，所里那个……家属，你准备怎么处理？”滕飞冷着脸，回头看向李昱——各个警组，都默认警长坐在副驾驶位置。

“……我心里也没数儿呢……”反应了一下，李昱很快醒悟了滕飞的用意——不想让自己拒绝同事，也不想让自己随口答应。

体会到了善意，他便思索一番，认真应对：“直接让她把嫌疑人领走不好么？”

“为什么让她领走？”沉吟了一下，滕飞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不是精神残疾么……刑事、行政都走不通啊……”李昱愣一下，有些诧异。

“走通走不通……你说了算？”闻言，滕飞再次回头横了他一眼，哼声说道：“不是所有精神病都不负责任……是不是精神病，你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们没资质，说的不算数儿。走刑事、走治安，也不是所里就能确定的……你拿法制当什么？……从结果看，事情可能没错，但是你算算……中间省略了多少步？”

虽然滕飞语气挺冲，但是李昱倒是不生气，只要认真听几句，就知道滕飞在真正指导自己，而且是工作思路上的指导——只不过有点突然。

“……回去以后看她在不在……我跟所里、法制汇报一下，看看是抢夺还是抢劫……要是抢夺就好办了……回去以后，你先按治安卷走程序，明天晚点下班等下结果吧。”通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滕飞发现今天刚入职的小年轻儿一脸思索神色，不由得心底满意——这可真奇怪，就越看越满意。

“嘿，滕队这是要收徒弟了啊？”刚才开口夸李昱的同事语气惊奇，随即笑嘻嘻的怂恿：“鲤鱼……李昱，快叫师傅……你这名儿，越叫越像鲤鱼……快叫快叫，保你不亏啊！”

“师傅！”听出了同事的好意，李昱立刻顺杆儿往上爬。

车上一片寂静，警组成员都静观其变。滕飞虽然脾气臭，但是业务精、手段强，该刚就刚、该怂就怂，该市侩市侩、该担当担当，不但是很好的领导，也是那种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事。要不是他臭骂了几次领导，早就提拔使用了——另外，这个叫李昱确实越看越顺眼。

“……哼！”静了半晌，滕飞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他原本想开个玩笑什么的，但是实在拉不下脸。

“哈哈哈~”

听到滕飞出声，车里一片轻笑——这么多年的同事，谁不知道谁啊？

笑声稍停，李昱侧头看向一旁：“……哥，你儿子多大？识谱儿么？”

听了他的话，刚才打助攻的同事一拍大腿：“嗨，我就那么一说，我儿子已经学了四样了……要不是他妈，我都不忍心了……一天天的，看着我跟小仓鼠似的……可怜巴巴的……”

车里又是一阵轻笑声。

说说笑笑之间，警组回到了派出所。

那名万姓女子仍旧等在接待区，一看到李昱就快走了几步，随即就被滕飞拦到了一旁。

随手接过师傅递过来的秘钥，李昱也不多嘴，径直回到了询问室。向赵德柱道了谢，他看到嫌疑人荆子安已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也就没管，自顾自的开始制作卷宗。

---------------------

猛的惊醒，李昱回忆起梦中情景，一身冷汗。

昏昏沉沉的扭头四顾，冷汗未消的他，又是一层冷汗。

“人呢！？”

此刻，原本坐在对面的荆子安不见踪影，只剩一张空荡荡的询问椅。

“醒了？”

正在李昱惊疑不定时，滕飞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扭头看去，只见滕飞打着哈欠走了进来。他脸色油腻发黑、眼睛血丝密布，猛张大嘴，口吐芬芳。

“哈~啊~我跟所里还有法制汇报完了，录像也传过去了……意见一致，抢夺。被害人的笔录你不是做了么？价值不够，治安案件……”

说完，他又打了哈欠，接着说道：“这就好办了。程序可以随后走，等会被害人还有嫌疑人的家属都来……还好是侵财……等会你把赔偿的事情处理了，就可以放人了……时间够是吧？”

刚睡醒的李昱有点发蒙，反应了一下，才点点头。

“……够就行……等会你让他们自己谈……昨晚看你睡着了，就没叫你……确定是治安以后，我就把人放回留置室了……”说完，滕飞转身想走，想了想又尽量和善的说了一句：“第一次上大班儿，准备不充分还可以理解……但是下次……可不能这么睡了啊……”

“……好哒师傅。”得知人没跑，李昱松了口气，兴高采烈的甜甜回答。

“……咦~~别跟娘炮似的！”头也没回，滕飞做出浑身发抖的模样，转身离去。

“哈哈哈~~”做为徒弟，李昱很捧场的干笑两声，目送师傅离开后，才起身到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

冰凉的水扑打在脸上，让李昱精神一振，瞬间清醒。

洗漱完毕，他一看时间已经将近点，便来到接待区，静静等待着昨天的老人与万姓女子。

但是，在接待区坐了一会，李昱就体会到了异样感觉。

接待区是一个开放式柜台。当中是接待窗口，两侧是户籍窗口与特业窗口。

刚刚坐到接待窗口前，李昱就发现户籍窗口的两名小姐姐在偷偷的瞄自己。

两名户籍女警眼神交汇并交换了十余次信息后，离的较近的户籍女警率先开口。

“嗳？怎么没见过你啊？”肩膀上一杠一星的年轻女警若无其事的询问：“新来的？”

说完，她瞄了一下李昱胸前的警号。

“是，师姐，我昨天刚参加工作，我叫李昱。”闻言，李昱连忙扭头，轻声回应。

“哪队？”另外一名小姐姐也忍不住探头询问，借机认真扫量李昱，心底暗暗赞叹：其实也不太帅……但是……英气勃勃？丰神俊朗？硬朗俊秀？

“四队，师姐。”再次强行扭头，李昱向另一位师姐露出花儿一样的笑容。

“别叫师姐，我俩不一定有你大呢……”意识到自己的年龄后，离得近的女警头一次因为被叫‘师姐’不开心，随即怅然说道：“四队啊？……六天才能碰到一次啊……”随即猛然醒悟自己有些露骨，不由涨红了小脸儿。

人生之中首次被撩，让李昱有些飘飘然。

他心底偷笑，刚想回话，却发现一个抱着孩子的老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