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整整五分钟的时间来作为缓冲，期间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因为双方都需要一点时间来整理心情，虽然要整理的心情并不一样。

妮娜的声音哽咽，带着沙哑，缓缓开口。

“莱德，我总觉得你……，你是要离我而去。”

并不是将要离她而去，而是真正的莱德·维克斯已经不在此处。在她眼前的兄长其实并不纯粹，只不过是某种“精神缝合怪”。

正是知晓这点，所以莱德才会假装疑惑地说道：“放心，我就坐在你面前，哪都不会去的。你莫非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吗？”

明明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羁绊，妮娜所拥有的直觉让人惊叹，只距毫厘之差就能抵达真相。看来自己不得不更加谨慎地与面前少女相处才行，莱德如此打定主意。

妮娜盯着莱德好一会儿，垂下视线，缓缓摇头否认。

“唔嗯，不，没什么。

不，我还是应该要问的。

莱德，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是指？”莱德问道。

“是艾肯·梵德先生被杀的那天的事情，”妮娜鼓起了勇气，小脸有点红彤彤的：“大家都在说，那些流窜的匪徒其实都是魔女派的人，所以至今还没有抓获到任何犯人。”

魔女派。从妮娜口中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让莱德心中一惊。

然而很明显的是，妮娜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更没有触发所谓的诅咒。

对付带有力量的名字，确实是有其应对方式的。那便是新造一个马甲来中断力量的传播，即为错位并指向它处的名字。想到这里莱德就不禁对今天下午遇到的守夜人大叔兼高级警司心里痛骂几句，很明显是故意阴自己的。

莱德深深地叹了口气。

“案件的详情不能告诉你，这是保释的条件。”

随后莱德话锋一转：“你不是挺喜欢这个黑面包鱼肉汉堡的吗，多吃点。为了对口感进行区分，即便是使用了同样的食材，我也是用了不同的比例去混合的。”

“……。”妮娜沉默不语，拿起第二个汉堡塞进嘴里。咀嚼了一番后，抬起视线说道：“这叫做……寒，涵，汉堡对吧。”

“对，用两片面包夹住的食物，基本上都可以叫做广义上的汉堡。”莱德点了点头，肯定妮娜的读音。

“莱德，你没有考虑过……改行当厨师？”妮娜的表情非常认真，“光靠卖这个我就觉得有希望能赚大钱了。”

成功转移话题的莱德来回移动视线，看了几眼自己做出的汉堡和盘子里的炖菜，顺着妮娜的话题说道：

“你认为一个汉堡要卖多少钱才适合呢？我先告诉你当下需要考虑的东西吧，制作一个汉堡所需的成本，时间，你期待的利润，销量。

利润和销量往往是有所对立的，因此你在定价的时候必须在两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

在设想完关于食物本身的问题后，如何贩卖食物本身又是另外一个问题，摊位和地段都需要考虑清楚，之后便是铺租。

这个也是需要计入成本的内容。”

听到莱德这么说，妮娜皱起眉头说道：“……好复杂啊，我看多萝西她的爸爸开店可没有考虑这多东西。”

多萝西是妮娜在学校时候同学的名字，她的父亲是开餐馆的。

莱德笑着说道：“哈哈，也不算很复杂的事。如果什么都不思考的话，就很难知道自己的长远规划了，自己想要达到怎么一个目标，是糊口还是往上提升。就好像你读完这今年的书，明年还得报考高中，读大学，这也是一种对未来的规划。”

“未来……”妮娜喃喃自语，突然她眼神一变，站了起来说道：“说起来，有件事我还没跟你说清楚呢。”

眼前的少女与其说是多愁善感，不如说是变脸极快。

预感到自己即将挨骂，莱德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我说你，为什么连菜价都不知道就敢跑到菜市场买菜啊！？”

妮娜双手叉腰，开启了数落模式。

这个菜不是当季蔬菜，既不好吃比平时还贵了一倍，买铁角鱼就应该在称重时候先把角砍了再称，粉南瓜那么贵干嘛不买派大瓜，诸如此类，如同机关枪一样把莱德骂得抬不起头。

…………

好不容易才熬到睡觉时间，此时妮娜正卷缩在床上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莱德坐在自己的书桌面前，借助煤油灯的灯光摊开日记本开始思索今后的事情。

为了避免被其他人偷窥到自己写下的内容，他特意决定使用了中文来书写。

首先，在笔记本上写上一个“我？莱德”，中间加个了问号表示两者的关系不明。因为当下虽然身体的主导权在墨南星手中，然而他的行为却时不时受原主莱德·维克斯影响，不管行为，语言习惯还是感情变化，都深受其左右。

随后在角落写上艾肯·梵德的名字，约特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出事当天曾邀请莱德·维克斯到其府上帮忙抄写古籍，而自己则是宴请宾客，最后死于魔女教派的献祭仪式。

抄写的古籍是一本架空的历史书，描述的内容是被认为神话时代的最前端的黎明纪元，再加上这本书本身就是抄本。因此莱德认为这本应该与魔女教派没有关系。

随后莱德吞了口口水，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将是重点。他用中文在纸上把“魔女教派”几个大字写上去，以实验自己是否会被诅咒。

莱德深呼吸口气，放下笔静心等待结果。在摇曳不定的煤油灯光下，他盯着眼前几个大字足足有十分钟的时间，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事。看来仅有自己认识的文字，在这个世界上就和密文的地位差不多。使用密文或者符号书写，看来是不会触发诅咒。

这个机制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莱德困惑地把刚刚写下的文字涂黑，接着准备第二个实验。

那就是使用古述文字和洛如尼文字来书写“魔女教派”这个词，这两者分别是东大陆和西大陆中使用最广泛的文字，其他的还有矮人语和精灵语，基于高精灵语而发展出来的十多种文字分支，当然莱德只认识前面两种文字。

古述文字，也就是菲尔隆的官方语言。在做好心理准备后，莱德深呼吸口气，用钢笔把“魔女教派”几个字母飞快地书写出来。

随后，无比恶寒把自己包裹其中，一股剧痛钻进脑海里，眼前仿佛看到了涂满鲜血和昏暗神殿的亵渎景象，心脏受到某种力量的压迫让他觉得难受无比。这种感觉仅仅只持续了三、四秒左右，然而已经足够莱德难受了。

他大口地喘着气，手心全是汗水，滴落到笔记本上，差点握不稳手中的钢笔。

只要有一种文字能试出反应，那其他的就不用尝试也知道结果了。

强忍着头疼带来的后遗症，莱德唰唰唰地把刚刚写下的内容涂黑。接着在旁边写上“不知名的存在”，在两者间写上一个等号和问号。

莱德没有草率地把两者立刻等同，越是缺乏证据就越不能草率决定。

随后他在“不知名的存在”下方写下“符石”两字，这是他给蓝色石头起的名字，因为符石在发光的时候上面浮现出了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文字。

“不知名的存在”想要得到“符石”，为此不会吝啬于手段，甚至杀人也在所不惜。但是从凯德的信中可以得知，“不知名的存在”的杀人手段都是让人酗酒死，上吊死，仿造成意外的手段，这和献祭三十多条人命的仪式完全是两个极端的做法。

“符石”让自己给吸收掉了而影响未知，魔女教派近期则可能会要自己的命。两天，这是守夜人预估的时间，而且作为根据的数据置信度不足。

莱德又在笔记本上写上“守夜人”，同时在旁边写上“教会”这个词。因为当时约克·希尔福是这么说的：

“他最终只活了七天就被魔女教派悄然暗杀……而且是当着一堆守夜人和主教的眼皮底下被杀死的。”

出现主教这个名词就足以称为证据，可以充分推测出教会有参与到对抗魔女教派这件事当中。

六大正神信仰教会只是一个对外的统一宣称，表面上显得他们很相亲相爱一样，其实稍微接触过就知道，他们都是各自独立的不同势力。基本上只有凯尔库斯这名代表墓穴与葬礼的暗夜神祗与世无争，所以它的神殿才能遍布整个东西大陆，信仰其他的五名神祗的教会都有自己各自的教区和领域。

因此莱德有点困惑，守夜人口中所说的主教到底是信仰凯尔库斯的主教，还是信仰命数与永恒之神的主教？在这种情况下姑且认为两者都与信仰远古邪神的势力为敌对关系可能会比较稳妥。

莱德在笔记本上从两个势力中画出引线指向涂黑的地方，并且在线上面打了个叉。

眼下的这个势力图就是莱德·维克斯目前所知道的全部了，而且能明确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莱德·维克斯虽然处于事件中心，然而却是最无力的一个，连一丁点决定权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带着沉重的哀愁看向窗外。

窗外明月皎洁，墨南星来到这个世界当天的红月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