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德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怪物用力的合拢掌心,明明他的左手干瘪苍白,空无一物,但基德能感受到不可名状之物的华丽登场。大量的污染信息散布在大厅中,灯光的阴影处传来嘈杂的低语浅笑,正如福生年尾,第二使徒行走在皇后区的绿顶大道时淹没了天空的尖啸。
这是污染开始影响自然,作用现实的特征。
数以千计的阴影丝线刺穿张浮鱼的手掌,如同覆盖上了一层漆黑的手甲,线头如长蛇一般在红绒地毯上游走,当他猛然发力,密密麻麻的黑蛇旋即暴起,凶狠的咬住亡灵们的脚腕。
这是张浮鱼作为怪物,学到的唯一一招怪物防人术。
张浮鱼虽然看不懂蝠翼邪神灌输的阴影知识,但作为SAN值永久降低的补偿,他成功获得了阴影的一部分本能——从阴影池中抽离阴影。
长夜中他踞伏在荒原,无论是遮天蔽日的阴影触手,亦或华美的黑樱树和銮舆,都是阴影的变形,庞大的阴影池能生成任何物体。
可如今不比当初,巴掌大的阴影池能玩出什么花来?像一颗海草海草海草随风飘摇么?
思来想去,不能又大又粗,那就又小又细吧。
阴影丝线的厚度在10微米,强度远超钢铁,最长甚至可以延伸到百米外,三秒内就能从人的口腔或鼻孔中钻进心脏刺个老张到此一游。
那么问题来了,亡灵的心脏在哪?跟戴维琼斯一样偷偷摸摸的藏在宝箱中埋了起来么?接着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张浮鱼能抽出上千根阴影丝线,可他能自如控制的只有两三根。
能同时控制上千根阴影丝线做不同的事情的人,大概能心算圆周率小数点后百万位吧。
张浮鱼眼前一阵阵发黑,差一点就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密密麻麻的阴影线流动着猩红的光,线尾连接着他手上的毛细血管,贪婪的抽取着血液,这就是控制上千根阴影线的代价。
用血,来取代神经进行粗略的控制。
最前面的基德没有动,后面的亡灵却人仰马翻了一大片。
骨质疏松的,连头骨都摔掉了,无头苍蝇似的趴在地上乱摸,黑袍下露出惨白枯瘦的腿骨和盆骨,没了根水超级恶党的气势,像一群打了败仗哭爹喊娘的骷髅兵,到处是纷乱的叫喊。
“我头呢?谁看到我头了?”
“他妈的,别压老子!”
“谁偷了我的手骨!”
“救命!脊椎!脊椎要断了!”
“谁枪走火了?我腿骨特么中弹了!”
基德看不见阴影丝线,哪怕拿放大倍率达三百万倍的电子显微镜来,照样看不见这些10微米的丝线,这是独立于科学之外的神秘。
“给我一分钟时间逃命,我就放了它们。”张浮鱼面色苍白,待机时还好,现在一发动,手都快被抽成一层皮了,再等下去都变章鱼干了。
阴影和张浮鱼又不是共生关系,它管这条章鱼死活,该抽就抽,命没了管老子屁事。
“呵。”基德笑了一声,幽蓝的火线通行在它中空的骨骼中,四肢和脊柱中的火线近乎同时冲进头颅,迸发出蓝白色的光焰,刹那间,数以千万计的火线贯通全身,连接在一起组成庞大的神经网络,暴烈的幽焰在颅骨中熊熊燃烧。
“你逃吧。”基德轻轻跺了跺脚,丝线顿时变成了幽焰的引信,一瞬烧到了张浮鱼的手掌上。
张浮鱼眼睛都瞪出来了,这怎么玩?花了这么长时间弄出来的绝招一秒就给烧没了,他立马转头就跑,近两米高的幽蓝怒焰在他身前凭空燃烧,森白的骨掌从中伸出,勾了勾食指。
张浮鱼心脏都停跳了一拍,换了方向,朝楼梯口跑,好不容易来到木质的旋转楼梯口,幽焰又出现在身前,基德从焰中踏出来:“还跑么?”
“你特么多少级啊!”张浮鱼不跑了,这无cd闪现是你一介骷髅兵能玩的么?他也猜到了亡灵们或许会有什么特殊的能力,毕竟博格达迪在根水立足百年,要是只靠双管猎枪,一只金属蛆就能来屠城玩了。
“押下去,等明天审判。”基德吩咐,颅骨中的幽焰也缓缓熄灭。
两个猎鹰上前抓住老实了的章鱼怪,出了值日钟楼,安德拉想追上去,却被身边的守卫死死的拦住。
基德重新戴上兜帽,转头看了看窝在留声机旁发抖的王老头、抱头蹲防的小香樟、还有装作木雕的陈邦庆:“法官,他们怎么办?”
一直坐在排椅上充当吃瓜群众的法官站起来,黑袍的左胸位置用金线绣着审判锤:“跟那头章鱼关一起,看看他们会聊些什么。”
“我记得你一直很想处理这些外乡人。”
“是。”法官轻描淡写的说,“凭什么他们能复活,我的女儿却不能?你就没有想复活的人?或者说,你打算一直当一具骨头架子?”
“难怪你会亲自教那个女孩学习苏安特语。”基德冷笑。
“太晚了,别累到安德拉,让她去睡吧。”法官转身,上了二楼。
张浮鱼坐在阴暗的地牢中,抓着自己的左手,失血过多,貌似要坏死了,这可咋整?再想到明天就得被砍头,顿时悲从中来,总有人要活,为什么不是我?想活难道有错么?
他正伤感着,陈邦庆、小香樟和王国腾一股脑的被门外的狱卒赶了进来。
三人一章面面相觑,章鱼怪赶紧回到唯一的稻草堆躺下,表示这是自己的地盘。小香樟战战兢兢的缩在离张浮鱼最远的铁栏门旁,抱着膝盖低声抽泣,王老爷子偷看了张浮鱼几眼,扶着腰,颤巍巍的坐在小萝莉身旁安慰她。
陈邦庆依旧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过了半晌,他靠近张浮鱼,悄悄的开口:“你是怎么让那些骷髅倒下的?”
“心诚则灵。”张浮鱼面无表情。
“你明天好像要死了。”
“我知道。”
陈邦庆继续尬聊:“你有遗言么?”
“我希望你陪我一起死。”
“话说,你真的没醒来过?一直在这个世界生活?”
“你要我重复几遍?”张浮鱼很不耐烦。
“那你不用太担心。”
“什么意思?”张浮鱼愣住了。
“你的身后,是一整个国家,他们会保护你的。”陈邦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