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愿意?
许不忌的话音方落,那大台四周围观旁听的热血士子、富贾百姓便都昂首怒吼起来。
“对!我们不愿意!”
“大明的天下是太祖高皇帝打下来的!我们汉人也是太祖高皇帝救出来的!兵卒儿郎的战甲是咱们造出来的!将校武官吃的粮食也是咱们种出来的!这跟他们孔家有什么关系!你们愿意看到你们的功劳被他们孔家剥夺走吗?”
“不愿意!”
“你们愿意让这么一群汉奸还呆在脑袋上耀武扬威吗!”
“不愿意!”
看到群情激奋,许不忌更是大为鼓舞,喊出了载入青史的三句话。
“打倒方孝孺!打倒孔希范!打倒那个所谓的衍圣公!”
许不忌振臂一呼,顿时从者云集,纷纷跟着喊起了口号。
“打倒方孝孺!打倒孔希范!打倒衍圣公!”
就在这一片乱糟糟的氛围当中,一个士子突然捡起一块石头,大吼一声:“无知狂妄,竟然敢非议圣人!”说罢用力一掷,不偏不倚的砸在许不忌的脑袋上,后者应声倒地,血流如注。
这一下顿时人群哗然,大家纷纷转头对这个行凶者怒目而视,后者还颇为骄横的环顾四周,不屑冷哼:“一群没有文化的丘八,竟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殊不知没有圣人立言教诲,尔等宛如猪狗畜生一般。”
这一句话顿时惹了众怒,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打死他!”
一句话点燃了火药桶,愤怒的人群纷纷涌向这名行凶的士子,拳打脚踢之下,等王雨森急急忙派衙役分开人群之后,这士子哪里还有生机。
打死人了!
“我干的,要抓就抓我吧!”
有热血的年轻士子挺胸抬头的走到王雨森面前,又冲着地上那具尸体吐了一口口水。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杀这种汉奸国贼,实为人生一大快事矣。”
围观的百姓足有数千之巨,闻言都面朝王雨森齐齐下拜:“求县尊法外开恩。”
王雨森恨恨的一跺脚:“罢了,这事本官会奏呈南京,如何处置,让内阁阁老定夺吧。”
死个把人用的着传到杨士奇耳朵里吗?
当然不需要!
王雨森一句兹事体大就把这事拖了下来,也就是无意中为行凶者开了罪。
人群纷纷感激顿首,随后都关切的看着看台上的许不忌,幸好这时候有几个县里的大夫匆匆赶到,一番简单的救治之后,总算是把这许不忌给救了回来。
“快快抬回县衙安养。”
王雨森急忙跳脚,大家伙便都让开了路,目送着他们的民族英雄离开现场。
而自这次伤害事件之后,常熟县正方两派的冲突陡然加剧起来。
几名正方的学子在茶馆内高谈阔论,言语间对许不忌流露出颇多同情,并对行凶者被群殴致死表示痛快。
“杀得好!这种败类就应该给他活活打死!只恨当日我等不在,不然说甚也要踢上两脚才能痛快。”
几人都喝了不少,闻言也是纷纷高声附和,却惹恼了隔壁一桌。
“死的那个人是我的至交好友!”
一魁梧男子站起身,恶狠狠的盯着这几个醉酒士子:“你敢再说一遍吗?”
这老爷们喝多了酒,胆气就壮,岂会因这一句恫吓而胆怯?
这醉酒士子当时就不屑撇嘴:“民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砰!”
一声爆响,酒楼里的所有人可就傻了眼。
却是这魁梧男子抄起一条长凳,狠狠的砸在醉酒士子的脑袋上!
这一下用力之猛,当即就把长凳掼了一个粉粉碎,而这士子,也是眼见不活了。
“杀人啦!”
酒楼里乱成了一团,所有食客都吓得四散而逃,而这个横死的士子好友同学,无不吓得两股乱颤,瘫坐在地。
“杀我好友,我就杀你们报仇!”
魁梧男子也是红了眼,一喝之下,带着自己的几个醉酒朋友,一番乱糟糟的混战之下,当即就把这几个正方学子打死当场!
等到县衙班头带着人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几具惨兮兮的尸体。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几个行凶者并没有逃跑!
“这群无知狂妄之人,杀之痛快。”
魁梧男子被套上枷锁的时候,尚处于酒意汹然的状态,面对酒楼外一群红眼的死者家属、好友仍敢出言嘲讽,引起喝骂声一片。
县衙内,王雨森甚至都懒得开堂审讯,就直接把几个行凶者打进了大牢,而他,则转身去了后堂,见了许不忌。
“火候差不多了。”
一句话,便让许不忌斗志昂扬起来。
翌日,养伤两日的许不忌,头缠着医布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就算是这些反对派杀了我,我也不怕!他们已经羞惭的无话可说,这才会诉诸武力,但是武力不会让我屈服,就好比我们的祖先,从未屈服于异族的屠刀下一般!”
许不忌瞪着双眼,满目狰狞:“血债,就应该用血来偿还!”
愤怒到已经快要压制不住的死者家属、同情百姓、热血士子,在许不忌的带领下云集县衙大牢,看守的几个衙差哪里拦得住这浩浩荡荡几千人,吓得仓惶而逃,任由许不忌等人带着人群涌入大牢,生生打死了几个被水银灌到失声,捆缚在刑架的几名行凶者。
“这群汉奸国贼,已经将他们的狼子野心曝晒在阳光下了,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群蛀虫,通通消灭掉!”
许不忌手染鲜血,更添了几分戾气。
“这段时间里,凡是支持那孔希范的败类,都应该遭受到我们汉人的审判!”
于是,这么一群热血上头,红了眼的人潮,开始涌向常熟县的每一个角落。
王雨森静静的呆在书房里,跟他同处一室的还有那日在大台山,站他身后的皂衣年轻人。
“常熟的事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大功告成,王县尊,就此别过。”
说罢年轻人起身便走,留下王雨森一人逐渐被夜幕吞噬。
所有的事其实都是西厂一手安排的,包括那袭击许不忌,酒楼逞凶的人,都是西厂这几年募集的死士。
他们自押入大牢后就被灌了水银,失声的目的就是担心他们死前乱说话,而现在,他们永远也说不了话了。
没人会知道这段肮脏。
耳畔外,王雨森静静的聆听着整个常熟县的打杀之声。
自建文四年三月十六,到三月十八,三天的时间,常熟县一共有二十七名士子、老学究被打死,史称常熟流血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