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昊仿佛经历了一个瞬间的梦。

——自己身处某个巨大的深坑，周围一片漆黑，而他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坑里不断坠落，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但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梦境结束，许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好好地坐在校车后座。

“这是怎么……”

困惑之中，他开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坐在一旁的女生打断了。

“欢迎来到修真者的世界。”她拍了拍许昊的肩膀，说，“开心点吧，我想，你应该是史上第一个穿越灵气裂隙的普通人了。”

许昊闻言，马上朝着窗外望去。

只见，车窗外一片白茫茫，好像他们进入了某个未知空间。流光般的雨丝从上方滴落，在毫无规律的位置上溅起涟漪。

这里看不见日月天地，寻不到飞鸟走兽。校车像是挣脱了地心引力的控制，犹如一叶扁舟，飞快地穿梭于涟漪之间，朝着某个特定方向驶去。

再望向更远处，他发现这里还有其他来往的车辆。有的看上去和普通小轿车无异；有的则被改造成古代马车的样式；更有甚者，直接开着飞碟或龙形态的巨物，只有透过车窗看见里面的人影，才知道坐的不是外星人。

有些车撞在某个点上，扩散出一圈涟漪，直接消失无踪；有些车则从涟漪处凭空冲出，没人知道它们从哪窜出来的。

——类似的场景，许昊大概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

“……这是什么地方？”

他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

闻言，女生笑了笑，缓缓开口：“这里被我们称为‘通道’。它是未被开发过的空间裂隙，夹在众多稳定空间中，起到相互连通的作用。不管你要来往于各区，还是想回到凡间，这个地方都是必经之路。”

许昊有些意外：“也就是说……学校在另一个空间里？”

“算是吧。”女生解释道，“其实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上个世纪初、芥子空间与现代科学结合后的产物。前辈们在地球上发现了一片重叠的时空，从那以后，我们就彻底搬离凡间，住到那个被称作‘灵界’的地方去了。”

许昊恍然。

原来……修真者与普通人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怪不得到了近代后，有关仙人的传说就变得越来越少。

他继续望向车窗外，望着这片白色空间，望着那些各异的载具，望得目不转睛。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真正走进修真者的世界，开始意识到，这些人在以什么样的姿态生活。

而他不想被赶出去。

茫茫通道里，老旧的小巴车一闪而过，此刻许昊已经不再质疑它的速度了。紧接着，大约十五分钟后，校车撞进了某个涟漪中。

瞬间，他又经历了一回深坑下坠的短促幻梦。

而当他醒过神来，校车行驶在宽阔的山路上。和煦的夕阳透进来，在车厢的地板上映出一格格窗影，轻轻摇晃。

“我们到了。”女生趴在车窗边，望着山路上的优美景色，眼神有些复杂，“昆仑校区，建立于一九零七年，占地二点四万平方公里，是目前最大的研究教育机构之一。”

许昊望着窗外，怔怔地出神。

树影葱葱，群鸟南行，好像和他从前生活的世界没什么差别，可是他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天地。就连他怀中的日天也突然苏醒，探出头来，一双眼睛从未睁得那么大。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这么多？”忽然，许昊收回目光，朝着女生问道。

女生闻言，转过头，一摊手：

“为什么不呢？”

许昊说不出话来。

“……谢谢。”

“我只是告诉了你一些谁都知道的东西。”女生笑了笑，转头重新望向窗外，接着道，“况且……一个人坐在车上挺无聊的。”

许昊闻言也笑了笑，不再说什么。

校车沿着大路继续往前，天空中时而有流光飞过。

十分钟后，五点整刚好，昆仑的校门出现在了他眼前。

四根玉柱冲天而起，刻满雕花，共同构成了眼前巨大的门框。目光再向上二十米，碧绿的玉石砌出三顶门檐，很有古韵。而当中的门檐下，是一块鸦青色匾额，刻着“昆仑大学”四个大字。

整个校门有种仿南天门的感觉，不知被施加了什么仙法，浓密的云气缭绕其上，白玉的柱身也跟加了特效似的，被晚霞一照，熠熠生辉。

第一眼看到，许昊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哪个世外仙宫。可惜，大门下方却是正儿八经的柏油路，略显出戏。而如果目光再顺着道路往里延伸，校园内能看到的，都是极为现代的建筑、以及满身都市气息的人们。

许昊并不意外。

他有心理准备——修真，已经从人们概念中那个古色古香的幻想，走上了现代化的道路。

“好了，下车吧。”

校车在大门右侧缓缓停下，车门打开。

司机管都不管，直接走人。张蔷也不知何时挂掉了电话，此刻，她来到后座边上，朝二人招了招手。

许昊点点头，没说话，提着行李箱站起身。

他有点心虚，仔细看去，学校里没见有人背包提箱的——修真者显然有自己携带东西的法宝，而他这个普通人就显得有点突兀。

幸好张蔷没有起疑，只是喜爱地摸了摸日天，转头继续催促道：“你们赶紧去各自学院的摊位上报到吧，再晚就要收摊了。”

两人自然都是点头。

“好的学姐。”

就这样，三人前前后后下了校车。

“我就先走一步了，祝你好运。”女生转过身，朝着许昊笑了笑，“对了，我叫岑音，艺术学院钢琴专业的，以后如果你还在……可以过来找我玩。还有学姐也是，拜拜！”

她挥了挥手，穿过大门，消失在人群之中。

张蔷见状，一边捂嘴偷笑，一边拍着许昊的肩膀，小声道：“啧啧啧，没看出来啊，才一趟车就勾搭上了，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

许昊顿时一脸黑线。

“学姐你误会了。”

说完，他也忙不迭地跟张蔷告别，然后转身，迅速朝着学校内走去。

此刻他的内心是迷茫的。校园什么地形？该往哪去报到？报到完了要干嘛？许昊完全两眼一抹黑。

只是……他怕张蔷发现他是普通人，所以不敢多留，还是进去再问别人吧。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张蔷的声音就又从身后传了过来：

“不不不，你先等一下！”

许昊心中一紧，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