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见过陛下!”李煜躬身一拜,正在犹豫要不要屈膝跪一下,李淳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闻李儒林曾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如今李儒林人在庙堂,河*南道百姓却饱受大旱之苦,不知李儒林当以何法解之。”
“这位是?”
稍微有点常识的大臣都能从对方的衣着和座次已经基本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广陵郡王李淳,但李煜却偏偏就明知故问。
“某李淳。”李淳冷哼一声,李煜这明显是在轻慢于他。
“原来是广陵郡王,太孙殿下!恕臣失礼,臣尝闻太孙殿下曾言是‘第三天子’,如今百姓蒙难,不知‘第三天子’有何策以解?”
“当开含嘉仓和内藏,命各地广施米粥,赈济灾民。”被李煜这么一反问,李淳想当然就说出了大臣们提出的建议。
李适一听自己的孙子都建议开仓赈灾,眉头一皱,胸无良策却拾诸大臣们的牙慧,只顾着从他这里掏钱财,实在令人失望。
李适摇头的举动被李煜捕捉到了,“陛下,皇太孙的方法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治标不治本,今年大旱开含嘉仓和内藏,明年大涝还要开吗?后年呢?含嘉仓能有多少余粮赈济这无数灾民?”
“某……某……含嘉仓存粮应该能用三五年吧?”李淳并不知道含嘉仓如今存粮多少,只能以虚数应对。
“陛下,含嘉仓在天宝年间存粮近六百万石,然自安史之乱之后,如今存粮不足百万石,若以含嘉仓存粮应对河*南道旱灾,只需数月含嘉仓便会被吃空,倘若第二年又有天灾,是否需要陛下以及诸大臣拿出自己的钱财来赈灾?”
李煜的话说到了李适的心坎里,是啊,倘若每年都要赈灾,那朕的钱岂不是每年都要出去不少?想到这里,他心中一痛,忍不住使劲拍了一大腿,“朕不答应!”
话一说出口,李适才察觉到不合适,干咳了两声,“李卿可有什么好长策解决?”
“陛下,臣以为当‘以工代赈’!”
这一新鲜词从李煜口中说出,李适同百官又都茫然了,倒是李诵神色自若,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年情人思维举止都跟当世格格不入,从他口里说出任何词都不新鲜。
首相郑珣瑜发问道,“何解?”
“河*南道、河*北道、淮西之所以灾害频繁,除了自然的气候条件以外,还与人的因素密切相关,这一地区夏秋多骤雨,春冬多干旱,倘若役使灾民中的青壮广修水利,按工时发放工钱或者粮米,既解决了灾民问题,又能修缮水利,避免来年大灾大旱,实为一举两得,如此,含嘉仓即便今年空仓了,明年粮食丰收也可补充回去,也不劳陛下和诸大臣拿出自己的钱物赈灾,何乐而不为?”
李适虽对其中的个别新鲜词不解,但还是听懂了李煜的意思,那就是“以工代赈”这种方法不用掏他的腰包了。
“卿言甚善!朕……”
“此事万万不可!”齐抗觉着陛下要做出决断,撩起袍袖闪身出班,“若以含嘉仓存粮给付工钱,尚可施行,倘若以钱给付,花销巨大,户部将难以承受,望陛下三思。”
“这位是?”李煜这次是真不认识对方。
“某户部侍郎,齐抗。”
“齐侍郎多虑了,大灾之年是粮食重要还是铜钱重要?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会选择粮食,俗语说得好,‘家里有粮,心里不慌’,有铜钱,可不一定能买得到粮食。”
郑珣瑜眼睛一亮,这个少年不光眼界长远,对人性的分析也极为透彻,实在难得,“陛下,李儒林的‘以工代赈’泽被后世,老臣附议!”
贾耽:“臣附议!”
通王李谌:“臣附议”
……
并肩和李煜站在阶下的李淳见群臣都附和李煜的提议,甚至最后连自己的阿耶都附议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退下也不是,不退下更尴尬。
“既如此,可着……”
“陛下,老奴愿为陛下分忧!”一直不声不响的第五守亮拂尘一摆,朝李适躬身一拜。
“你这老狗,倒是对朕挺忠心的,既然如此,那就……”
“陛下,大监既要每日服侍陛下左右,又要兼顾神策军,公事繁忙,老奴以为‘以工代赈’既然是赈灾民,兴水利,当由户部和工部两家操持。”
刘贞亮说话的间隙,朝台下的李煜看了一眼,李煜偷偷比划出大拇指,意思是干得漂亮。
在进殿之前,李煜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只是“以工代赈”这个建议一旦提出来,好大喜功的第五守亮必然会抢着去做,倒不如让刘贞亮当排头兵,既帮他打压了第五守亮,又能让户部和工部趁机接手,削弱宦官手中的权力,一箭双雕。
第五守亮闻言,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以工代赈”做得好,他也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并且还能拉拢河*南道、河*北道以及淮西的地方官员。
“陛下,老奴……”
“朕的身边少不了你,还是让户部和工部去做吧。”
户部侍郎齐抗和工部侍郎赵宗儒齐齐出班,“臣等定然不负圣望!”
“封李煜为翰林待诏,随朝参政,齐抗和赵宗儒若有事不决,可问策于李煜。”
啥米?待诏?这个待诏也算是个虚职,只不过李适让他随朝参政,这以后岂不是没了自由?
“陛下,微臣还有酒楼要管理,还有一百多张口需要养活……”随朝参政是多大的荣耀?一个小小的待诏就能和大臣们参政议政,这可是前无古人,李煜非但不谢恩,反倒起了推脱之意,这让诸大臣们感到匪夷所思。
李诵见他不知进退,忍不住呵斥道,“朝堂之事岂容儿戏?切勿再三推脱。”
“退朝!”
得,他这个待诏看来是当定了,李煜有些垂头丧气,德宗在位期间,他本不愿意过早参与朝政,原因就是德宗这个老顽固到了晚年已经没有改造的潜力,一个不小心反而有可能触怒他,性命不保。但是如今的局势,逼得他不早早地卷入朝堂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