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阳台外漆黑一片,从窗户往外看,还能看到梧桐树在微风吹拂下身影婆娑,沙沙作响。
房内没有开灯,何惜从回来就一直躺在床上,连被子都没有盖。
身体冰凉透彻,她都毫无知觉。
最后是被一阵敲门声给提回了神。
“何老师,在吗?”
是李姐的声音。
何惜脑袋有些晕沉沉的,忍住不适,起身走到门口。
刚开门,一个小身影慢慢走了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腿。
“何老师,你在呀,常欢说要妈妈,我这没办法,就给你送过来了,怎么不开个灯?”
何惜揉了揉他的小脑袋,顺手打开了电灯,对着李姐笑道:“麻烦李姐了。”
李姐摆摆手,“哪里,客气啦,我还要照看别的小朋友睡觉,先走啦。”
“嗯,好。”
何惜牵着常欢走到床边,替他脱掉鞋子和外衣,又走到桌前,给他泡了杯牛奶,让他自己抱着喝。
“喝完牛奶就睡觉,睡觉长高高。”
常欢睁大眼睛看着她,嘴巴上喝出了一圈白色的小胡子。
声音依旧沙哑,但是清晰度明显高了几分:“长成……爸爸那样,保护……妈妈。”
何惜笑着刮了刮他的小鼻子道:“好,妈妈等你长大,不过,现在得睡觉了。”
拿过它喝完的玻璃杯,简单的冲洗了一下,何惜自己也上了床。
将常欢搂入怀里。
常欢伸出小手,摸了摸她的脸,“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何惜身子一怔,随后笑道:“那可不行,常欢要么和妈妈睡,要么和爸爸睡,不可以一起睡。”
“为……什么?”
“等你以后长大就知道了,好了,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常欢还是纠结的想了一小会,抬头再看何惜,发现她已经睡着了,他动了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何惜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头疼的似乎要炸裂开来。
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常欢,何惜轻手轻脚下了床,简单洗漱了一番,裹着厚厚的睡衣,就出了门。
“刘叔,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刘叔刚好经过楼下,被三楼走廊上的何惜喊住。
“外面来了一个男人,说是好像来找你的,新来的保安怎么都不让进,快要打起来了,我正准备过去看看。”
“新来的保安?”
“是啊,宋小少爷派过来的,说是为了保护孤儿院。”
“您先去忙吧,我等会去瞧瞧。”
“那我就走了,何老师等会当心点。”
“好的,我会的。”
何惜回到房间,看着还在熟睡的常欢,微微勾起嘴角,只是很快又皱起了眉头。
头疼的厉害。
她看了看阳台外的梧桐树,经过一晚上,似乎每一个枝桠上都抽出了新绿,更显生机。
何惜换下了睡衣,出了门。
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味的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感觉自己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像灵魂出体了一般,走路还有点摇晃。
“小姑娘!”
她从前楼走出,尧若辰就看到了她,透过黑漆大铁门朝着里面大声呼唤道。
三名高大强壮的保安将他拦截在大门外。
何惜不慌不忙的走了过去。
“请把门打开吧,他是来找我的。”何惜道。
“何小姐,宋……”
何惜打断道:“开门。”
刚刚说话的那个保安开了门,三人默默退到一边,眼神一直紧张的看着何惜,似乎只要尧若辰有什么动作,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冲过去。
何惜走到尧若辰面前,看着他,轻声道:“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瘦了。”
尧若辰想要伸手握住她的手,何惜往后一缩,三个保安立即走上前来。
尧若辰收回手,“小姑娘,我来接你回家,跟我回家吧。”
何惜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家。”
“别闹了,我们回家。”
“尧若辰,你也别闹了,赶紧回去吧,家里还有人等你回去。”
尧若辰有些着急:“我不爱她!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何惜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跌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怎么一个人下来了?常欢醒了,看你不在,哭了,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他。”
宋子奕的声音很轻,头晕目眩的何惜还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听了进去。
“宋子奕!放开她!”尧若辰冲上前来,三个保镖立即将他挡住。
为了稳住身体,何惜下意识的攀上宋子奕的手臂。
尧若辰红了眼,“小姑娘,跟我回家。”
何惜松开宋子奕,绕过三个保镖,走到尧若辰面前。
怀里一空,宋子奕怅然若失。
“尧若辰,我们结束了,你别……再来找我了。”
“不会结束的!”
“结束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何惜终于吼了出来。
尧若辰一怔,退后几步,难以置信的看着何惜。
随后愤怒的看着宋子奕,道:“是不是因为他?你是不是早就跟他有一腿了,早就想要离开我了对不对?”
何惜抬眸看着眼前的男人,依旧是那张俊逸的脸,只是她的心再也跳动不起。
失望透顶。
“是又如何?我就是喜欢他又如何?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结你的婚,我找的人,我们好聚好散不挺好?”
“他有什么好?”
“他哪里不比你好?尧若辰,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宋子奕听到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乐了开花,眼里都是小星星的看着何惜,移不开眼。
尧若辰紧紧的握住拳头,半晌,他道:“我不会娶她的。”
何惜抬眸,语气讽刺:“尧若辰,你可真渣。”
何惜并不想再与他说太多,她的脑子已经开始浑浑噩噩,随时都有可能会炸裂开来。
何惜吐出一口气:“她是真心爱你的。”
同为女人,何惜可以感觉到,那个女人是爱他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爱他,就够了。
有双方父母的支持,还有那个女人强大的家庭背景支撑,怎么说,都比跟她在一起强太多。
尧若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再也忍受不了,何惜的身体还没彻底转过来,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来。
尧若辰赶紧伸手去接,还未碰到的时候,已经被宋子奕抢了过去。
“宋子奕!你要做什么!”
宋子奕摸了摸何惜的脸,这才觉得,她的脸烫得得灼手,眉头都紧紧的拧到了一起。
宋子奕一把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赶紧朝后院里的停车场走去。
“宋子奕!”
尧若辰想要过去,被保安拦住了。
宋子奕阴沉着一张脸:“尧若辰,从今往后,她是我的女人!离她远点!”
尧若辰怒极反笑:“宋子奕,你竟然好这口?喜欢被人玩剩下的?”
宋子奕正欲发作,何惜扯住了他胸口的衣服。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身子难过的要死,心也疼的要死,偏偏这个时候迷迷糊糊中还要恢复意识,让她听到那句伤人至深的话。
“宋先生,带我走吧。”
说完这句话,她又闭上了眼睛。
宋子奕看着尧若辰,淡淡道:“我若爱她,便不会怂。”
大步离开。
尧若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呆愣住了,连宋子奕把车开出去的时候,他都没有回过神。
坐在孤儿院门口,哭了。
“喂,老二,你赶紧空出时间,我带丫头现在过来。”
温乔不解:“惜惜怎么啦?”
宋子奕看着副驾驶座昏迷不醒的何惜,道:“发烧了,现在人已经昏迷过去了。”
“我靠!!!都晕过去了,这么严重!你干嘛去了!现在才发现?!”
宋子奕心头一窒:“我……怪我,昨天那种情况不应该丢下她一个人。”
“好了,你先好好开车,等你来。”
“嗯。”
宋子奕看着何惜苍白的脸色,紧紧抿唇,他以为有常欢陪着,她会好受一些,没想到,她还是一个人硬撑着。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他空出一只手,握上了她冰凉的手,何惜微微皱眉,没有挣脱。
也许是没有任何力气了吧。
宋子奕加大油门,快速驶向医院。
何惜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独自一人背着画板,踏上了去青海的旅行。
这里位于青藏高原东北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尽头是浩瀚无垠的青青湖水。
湖水的东面有一座山,日月山。
那是她的目的地。
她想要去却一直不曾去过的地方。
据说当年文成公主入藏途经此山,怀揣宝镜,登峰东望,不见长安故乡,悲从心起,空镜下滑坠地,一分为二,一半化为金日,一半化为银月,日月交相辉映,照亮着西去的征程。
故此山得名‘日月’。
斗转星移,沧桑巨变,日月山悲怆的音韵早已被一片清明宁静所取代。
何惜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却踏入了湖水里。
她继续往前走,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冰凉刺骨的湖水从脚踝慢慢没入到她的胸口,胸腔里那颗搏动的心脏感受到强大的压强,连带着肺部剧烈的收紧了呼吸。
何惜大口喘着气,还是不要命的往前走,湖水顺着她的耳鼻口猛地灌入她的身体,她没有挣扎,任凭自己就这样沉沦下去,难受的要死。
死了也好。
“丫头!丫头!何惜!醒醒!”
沉入湖底的何惜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唤,猛地睁开了双眼,从梦里解脱开来。
入眼的是一张担惊受怕的英俊面庞,何惜想要起来,发现自己动都动不了。
“宋……”声音沙哑。
温乔走了过来,松了口气:“还好,醒了过来,都烧到四十度了,也不知道脑子坏了没有。”
宋子奕凶神恶煞的看了一眼:“她要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温乔本想发火,看了看还躺在病床上的何惜,忍了下去。
“放心吧,你老婆好着呢,幸亏送来及时,再晚半个小时,我都不能保证会怎么样了,这两瓶药水打完,你就可以把人带回去静养了。病人还在手术台上等我,我得过去了,记住,一个星期都不要受凉,饮食清淡。”
何惜的眼皮很重,她还是努力睁开:“谢谢。”
温乔向她眨了下眼,“跟我用不着客气,走啦。”
一个发烧就让人家大医生推掉手术跑来治疗,无疑大材小用,何惜知道,这情义债,她是欠下了。
宋子奕一直都很紧张的看着何惜,见她一脸憔悴,心里难过又自责。
“丫头,是不是昨晚就发烧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何惜闭上了眼睛,脑袋里面还是很疼,“宋先生,我有些渴。”
宋子奕赶紧从一边拿过他在车上带着的保温杯,尴尬道:“这……我的杯子,你……介意吗?”
何惜没有睁开眼睛,也猜到了,发烧容易口干舌燥,所以他就将车上的杯子一并带了过来。
即便很无力,她还是笑道:“你这是年纪大了?还随身带保温杯,养生的挺好,杯里不会还有枸杞吧?”
宋子奕一怔,明明都病这样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何惜睁开眼睛,看着他:“重新给我拿个纸杯吧,谢谢。”
“好。”
就着温水,何惜又吞下了两粒药,头不疼了,只是整个人都没有精神,异常的困。
她看着宋子奕,轻声道:“等我睡着了,你不会把我拐走吧?”
宋子奕在一边守着她,认真道:“那你大可放心睡……”
“即便你不睡,我都拐定了。”
何惜没有回话,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事情抛诸脑后,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