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中原部队紧急筹备着防御，草原人也没闲着，自从北渡河北岸上消失了一个斥候开始，整个岸边都快被草原人翻了个底朝天，唯恐中原探子偷摸进了帐内。

天启可汗的狩猎早在几天前就结束了，草原大军浩浩荡荡向后方撤军三十里地才重新扎营，他们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一个多月后的大举进攻。

三年前尝到甜头的草原人显然比平时兴奋的多，相比资源单一的草原，中原地区就像一个宝藏，有着数不清的财富。

此时，南貊部的皇帐中，天启可汗坐在首位，他屏退左右的奴仆和侍女，静静听着下方万夫长的禀报。

“大可汗，那个死掉的斥候伤口在背后，一刀致命，岸边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我们在斥候尸体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羊皮的革囊，应该是有人杀了人后用羊皮筏渡河的。”万夫长将一个破碎的羊皮革囊恭敬了放在天启可汗的桌前，又缓缓退回原地。

“是李瑾!”天启可汗阴沉着脸，他见过尸体，上面的伤口是横刀造成的，在草原上用横刀的只有他的这个中原云都赤。

“你先下去吧!”挥退万夫长，天启可汗拿出一副标记详细的地图，看着地图陷入沉思。

一个奴隶他不在意，但他身上的那把虎筋弓是草原大可汗的象征，本来李瑾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无所谓弓箭在谁手里放着，现在不一样了，草原大可汗的东西被一个中原仔顺回中原去了，要是真有有心人借着这事发难也是件麻烦事。

更要命的是，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李瑾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他记住了多少有关南下的事情，天启可汗心里也没数，要是他把情报交给了中原朝廷，后果难料。

但现在十几个部落的命令都已经发下去了，该准备的事情也都准备好了，箭在弦上，临时停止显然是行不通的，他也不可能因为一个奴隶跑了就吓得不敢南下。

南下或许要提早开始了，其他部落首领怎么想的天启可汗不知道，但他是偏向于从谷城进攻的，阿泰山道路崎岖万一进攻不顺利很有可能会被堵在山上，而谷城外的一片平原则很适合机动性高的草原部队。

天启可汗不愿意看到进攻失败的一幕，但又不得不考虑这些。

手指点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指尖经过谷城县，越过应州，一路向左下方滑去，景州、宁州、安州，最终停在中原腹地的京都上。

收回手指，看着地图上指甲留下的白色刮痕，天启可汗神色冷漠，自言自语道“束姬铁骑必将踏平这里。”

思虑片刻，他知道计划需要改变了。

“来人，快去将各部落首领请来，我要商讨南征事宜。”此时草原大军还驻扎在北渡河外三十里处，各部落的驻地相离并不远，很快，几大部落的首领就赶来皇帐。

分别落座，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首位端坐的天启可汗身上，他的眼睛寒光闪烁，开门见山道“半个月，半个月后，我们的三十万大军就从谷城进攻，三日之内给我攻下谷城!”

先前的进攻路线总是在应州和昌州之间摇摆不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可汗这次明确了目标，但所有人也都没有异议，齐声应是。

从应州进攻还是从昌州进攻，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先打，谁先是前军。

草原人进攻的阵型大致分为前、中、后三军，再配上左右护翼的弓箭和刀盾手，后军一般由大可汗亲信的部落担任，主要负责警戒来自后方的袭击和督战前方。

中军作为部队的中坚力量是人数最多也是最为精良的一军，由大可汗亲自统领，束姬人所有的精锐部队都会出现在中军，也是进攻中的主要力量。

左右两军，是由弓箭手和刀盾手组成，弓箭手负责在大军进攻时提供远程压制，刀盾手则负责护卫中军左右两翼，防止敌人从两边冲乱阵型。

前军比较惨，束姬人的前军不同于中原军队，他们在进攻的时候不允许后退，束姬人的前军作为前锋部队，往往都是被当作炮灰来用的，他们的死亡似乎只是为了中军的强力一击而做的铺垫。

其实现在在皇帐中的各部落首领们也不需要太担心自己部落会出现在前军，因为他们都是大可汗的心腹，没人会把自己的胸膛抵在敌人的刀尖上。

天启可汗对大家没有异议这件事上很满意的点点头，他又拿出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的是这次进攻阵型的排列。

“这次的阵型有些调动，我们还需要商议一下。”天启可汗的目光开始有意无意的扫向罗诸赤。

“临时换位不太好吧！”罗诸赤敏锐的察觉到天启可汗不怀好意的眼神，迅速反对道。

天启可汗瞥一眼罗诸赤“本来前军是由议辰部、乌什部和林胡部的联军担任，可上个月林胡部首领齐颜古突然病重，他那几个不争气的儿子根本不能领兵，只好由其他部落顶替。”

“这次参与南征十七个部落已经没人可以抽出多余的兵力来补充前军。”马罗部的首领万俟南赫也担心道。

天启可汗没有理会万俟南赫的话，看向罗诸赤道“罗诸赤首领，我记得你的善特部还有两万勇士是留在草原的。。。”

话没说完，罗诸赤蹭的一下跳起来“不可能，那是善特部留下守卫族地的勇士!”

十七个部落有大有小，大的如南貊部、马罗部等大型部落出兵数万，小的部落如议辰部和乌什部只有一千余人，林胡部落同样是一个大型部落，这次前军的三万人主要就是由林胡部派出的。

每个部族不可能将部落中的所有青壮年都投入战斗，只要不是关乎部族生死的大战，束姬人总是要在老家留上些许人守卫族地。

但这次的南征只是束姬人为了掠夺中原财富才发起的战争，没有那个首领会倾尽全力。

毕竟有的草原部落之间的仇恨可以长达数十年之久，这不是一个大可汗统一草原就可以轻易消除的，没人希望看见自己满载中原财富回到族地时，看见的是被仇人杀死的满地妇孺尸体。

皇帐内的气氛在罗诸赤跳起来打断天启可汗的话时弥漫开了一种紧张的气氛，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大可汗，我的部落可以出动两万勇士!”乞然部落的博尔吉特默默举手打破了这种安静，他的乞然部落刚刚复建，本来这次南征就只是负责在后方建造各种器械，但他也急需一次战斗来证明自己，提高部落在草原的影响力。

“不行!你的部落才成立时间不长，部落里的勇士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战斗，经验太少了，我要对所有参与南征的部落负责!”天启可汗移开注视在罗诸赤身上的寒光，语气坚决。

片刻后，天启可汗将目光再次放回罗诸赤身上，好比雄鹰盯住了猎物，他语气生冷“这样吧，善特部的两万人全都充入前军，我让博尔吉特把三年前向你借的一万人还给你，有一万勇士留守族地绰绰有余，你觉得呢!”

罗诸赤在天启可汗锐利的目光下几乎跌倒，他扶着桌子坐回毛毯上，缓缓点头。

因为罗诸赤刚刚瞄见身后的几个侍卫已经悄悄拔出了佩刀，他几乎能感受到刀尖上的寒气直逼脊背，只要他敢摇头，身后的弯刀会毫不犹豫的刺穿他的胸口。

罗诸赤妥协了，天启可汗的语气也缓和下来，天启可汗这类人总是可以轻松的控制在人前的情绪，在接着商量几个有关粮草后勤之内的重要事情后，众人依次回去。

众人走后，皇帐里的屏风内走出一个人，面带微笑看着罗诸赤远去的方向，天启可汗语气冷淡道“齐颜首领，你不是一直想换一个草木茂盛的领地吗，事成之后，善特部的领地就属于你了。”

齐颜古微微躬身“多谢大可汗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