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矛尖让杨天活想到了死亡，从小到大的画面在脑子里飞速滑过，他看见了已经亡故的爹娘，还有儿时的伙伴，以及当初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队正，你快走，我和他拼了!”杨天活反手抓住长矛，一回身，手从军靴里带出短刀就要拼命。

李瑾一把按住杨天活，看着拿长矛的那人，惊喜道“瘦叔?”

“咦?”瘦叔把长矛收回来，盯着李瑾看了看，疑惑道“你是谁嘞?我记不得咯。”

上次见到瘦叔已经是三年前了，当初在清柳城被抓了壮丁守城，结果城池被攻破，瘦叔被当时攻破清柳城的马罗部落抓走，而李瑾则是被后来搜寻的善特部抓走。

不过瘦叔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说话还是一样的风格，每句话都要用上语气词，只是本就没有什么肉的脸，更消瘦了，颧骨更加突出，但李瑾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是小瑾啊！三年前就在这清柳城咱们一起被抓的壮丁!”

“哦呦！”瘦叔擦擦眼睛又看了几眼，也惊喜道“还真是小瑾嘞！”

瘦叔左右张望一下，抓着李瑾的手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咯。”

把两人带到营帐内，瘦叔扫了扫自己铺位的灰尘，说道“你们坐哈。”

杨天活就要坐下，李瑾摇摇头道“不用了，一会有人来怎么办？”

杨天活把挨着铺位的屁股移回来，努努嘴“我也不用，警惕，我要保持警惕。”

“没关系咯，今天轮到我们队巡逻，他们不到卯时不会回来嘞。”瘦叔坐在一旁又问道“小瑾，你怎么会在这嘞？”

“我现在是应州军的队正，来探查情报的。”李瑾不知道瘦叔还是不是以前那个瘦叔，但还是和他说了实话，只是手一直摸在腰后的短刀上以做防备。

“哎呦，你现在都当队正咯，不得了嘞。”瘦叔赞叹一句，又愁着脸道“我自从被蛮子抓走，就一直帮他们养羊，到今年他们要打战咯，又把我们这些奴隶带出来送死嘞。”

这是束姬人的惯用招式，先用奴隶、俘虏当炮灰消耗敌人力量或者用他们示敌以弱，接下来就是连绵不断的几波精锐骑兵发起冲锋，这招百试百灵。

瘦叔也是命大，马罗部这个月打了好几次战也没能让他丧命，李瑾之前在罗诸极帐下当上云都赤的时候也想过去找他，可当时各部落的中原奴隶数不胜数，找了几回没找到，也就放弃了。

“瘦叔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李瑾对这个说话可乐的瘦叔很有好感，问道。

瘦叔眼睛一亮，随后又摇摇头道“我不能走，蛮子设了规矩，队里少了一个人，全队都要跟着被杀，我不能害他们的嘞。”

“他们明天就要攻打三道山，你不走会死的。”李瑾说道，明天就算瘦叔能侥幸活和束姬人一起冲过山上的防御，按袁铨的计划，他也会被烧死在第三道山上。

“那。。。那能带他们一起走不咯？”瘦叔为难道，他不想连累同伴，但也不想死。

“恐怕不行。”李瑾断然拒绝，就他们三个趁着天黑能从巡逻队的漏洞里跑出去就算不错了，再带上几个人，是嫌目标不够大吗？

瘦叔心里天人交战，没有说话，场面瞬间沉默下来，杨天活在一旁提醒道“队正，咱们还有正事。”

李瑾一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事要办，万俟南赫的主帐离营门不远，而且从营门到主帐有一条直通的道路，道路两边都是士兵的营帐，他今天在看见主帐以后就有了一个想法。

他要暗杀万俟南赫，束姬人的主将只要一死，这次的进攻绝对发动不起来，再拖几天，幽州军的援军就该到了。

“瘦叔，你知道主帐的附近的守卫情况吗？”

“你要干什么捏。”瘦叔忽然瞪大眼，吃惊道“你要杀首领!”

“嘞！”或许是被李瑾的勇气吓到，瘦叔的语气词都慢了半截。

看见李瑾点头，瘦叔连摆手带摇头道“你别冲动，我到过主帐附近，主帐前守卫森严，帐门前就有四个护卫，旁边的营帐也都是首领亲随的住处，一有动静就能出来几百个人嘞！”

“那靠近主帐呢？”李瑾这次来还带了虎筋弓和三支铁箭，他摸了摸弓箭，若有所思。

要是能靠近主帐，或者在主帐边上扔一个火把就可以把万俟南赫惊动，只要他敢出营帐，李瑾能保证一箭封喉。

“这。。。”瘦叔正在纠结，外头忽然传来脚步声。

一个声音在帐外喊道“魏老瘦，你又回营帐偷懒，仔细别给部落的大爷们发现了，到时候有你。。。”

说话的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来，李瑾对杨天活使了个眼色，杨天活心领神会的走到帐门侧边，等着外头正在缓缓靠近的人影。

在帐外的人进帐的一瞬间，杨天活一个健步冲上去就将人放倒，捂上他的嘴，短刀架在脖子上，轻喝道“别动!”

“唔唔唔。”那人拼命摇头，又眼带乞求的看着瘦叔。

情况发生的有点突然，瘦叔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小瑾，他不会。。不会乱叫，你放开他嘞？”

“我放开你，你别喊，喊一喊就小命送，能明白就点点头。”李瑾盯着那双惶恐的眼睛说道。

“唔唔唔!”

见那人点头了，李瑾才让杨天活把人放开，杨天活松开人，那人跪到地上嘭嘭开始向瘦叔磕头，一边磕一边道“魏爷，我虽然平时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也不至于要我的命啊！小的给您赔罪，您手下留情，赏小的一条狗命!”

“哎呦。”瘦叔赶紧上前扶人“老张，你快起来，和你没关系的嘞。”

老张还是不住磕头，显然被吓坏了，李瑾拍了拍还在解释的瘦叔，示意他让开，等瘦叔让了个位置出来，李瑾抬起手就甩了一巴掌过去。

先把老张打了个懵，又拽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回到面前，说道“我是应州军的人，是来探查敌情，不是找你麻烦的。”

老张愣在原地，李瑾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老张被瘦叔戳了戳脑袋才回过神，说道“回禀军爷，小人名叫张三平，在家里行四，家住应州府郁县鸡宝村第二条街往左数第三家，我家里还有。。。”

“什么乱七糟的。”自己又不是查户口的，李瑾打断他的话，指着他说道“你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就当什么都没看见，等我出去了，就没你事了。”

张三平听到出去两个字就好像被按到了开关，忽然跪爬道李瑾面前，乞求道“军爷，你要走就把我也带出去吧，这里实在不是人待的地方，蛮子不拿我们中原人当人看啊!”

“带你走?”李瑾看着他歪起一个嘴笑了笑，显得有些不怀好意，说道“你有本事靠近这大营的主帐，我就带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