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北望一只脚刚踏上天河桥,就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这座石拱桥,踩在上面竟如履平地。虽然感官上没有异常,但石拱桥老旧,已颇有年岁,坑坑洼洼不少,青苔野草亦有,怎么可能如履平地!
曾北望迅速把脚收回,轻轻冷哼。
老掉牙的手段,看来将他拉入绝对空间的,是只很普通的凶魂,面对拟态凶魂的,另有其人。
“你在干什么?”傅孟看不懂曾北望的动作,为何刚跨出去一步,又很快退回来了。
曾北望鄙夷地瞟了傅孟一眼,他从渭眠口中听闻了傅孟的作为,很瞧不起这位年已花甲的大傅总。
“不想死,就跟着我。”
说完,曾北望开始试探性地向周围的黑暗伸脚。
眼睛看见的石拱桥,只是个幻觉,是死路。说明凶魂不想让他们走上真正的石拱桥,还以此做了陷阱。
那么找到真正的石拱桥,就是生路!
左边,不对!
右边,也不对!
正后方……
向后方的黑暗跨出一步后,果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坚硬、冰冷,踩起来磕磕绊绊。
不出意外,真实的石拱桥就在身后!
曾北望毫不迟疑地走入黑暗,融于阴影。
“你去哪里,喂!”
傅孟眼见着曾北望离开,下意识想跟过去,却又被黑暗给吓退。
他转头看了眼天河桥,内心的声音在告诉他,走到眼前的桥上,才是正确的做法,如果跟着曾北望,只会在黑暗中迷失!
于是,傅孟一脚踏上了天河桥。
然而就在他后脚也准备跨进来时,身体突然僵住了。
不对!
曾北望明显是对这种地方有了解的人!
他往后面的黑暗走,肯定有所发现和原因,他总不可能自寻死路吧?
眼前这座天河桥荒凉败落,充满诡异,绝对不能上去!
收回脚,往后退了几步,傅孟一阵后怕。
他聪明一世,差点栽在这简单的问题上了,必须跟着那个风衣男。
可是,当傅孟转身望着黑暗时,不由迷茫,早就看不见曾北望的身影了,他还走的出去吗?
“他就是走的后面,我直接顺着这个方向走,就行了。”
这里诡异的安静,被黑暗包裹,地上的阴影还在缓慢的蔓延,饶是经历过人生大风大浪的傅孟,此刻心中也直感渗人。
“不管了,赶紧走!”
傅孟只身走进了黑暗中。
可是他却忽略了脚下的触感,有何不同……
在黑暗中行走,在黑暗中迷失。
傅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到了哪里,也看不见曾北望的丁点影子,他有些害怕了。
“喂,风衣男你在吗?”
“回来接应一下我,我迷路了!”
“只要你能带我离开这鬼地方,我能满足你任何要求,要多少钱我都能给你,你偷我宝贝的事,我也既往不咎!”
他有些慌了,大声呼喊。
可他的声音都全然被黑暗吞噬,归于寂静,他感觉全身发毛,仿佛一双冰冷的手在抚摸他的脸,他的胸口,他的后背。
似乎……黑暗也在吞噬他!
“喂!人呢!”
“别把我丢在这里!”
傅孟喜欢健身,练就了一身好肌肉,但现在他只恨身上的肌肉不能变成油灯,帮他驱散无穷无尽的黑暗。
等等,油灯?
他想起来了,自己身上有火机!
傅孟慌忙的把手伸进兜里,上身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又在裤兜里找寻,终于摸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拿着火机放到胸前,点燃了火苗。
唰!
微弱的火苗跃动着,如同傅孟庞大身躯里脆弱的小心灵,正不安的跳动。
光,冰冷的火光。
艰难地撑起了一片黑暗……
还有一张近在眼前煞白的脸!
那死不瞑目布满血丝的眼珠,鼻中嘴角残留的血迹,快要腐烂的白皮,无一不冲击着傅孟的小心脏!
不知何时,他手里抓着的火机,也变成了红色木块,他心心念念的“宝贝”。
“啊!”
傅孟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的“宝贝”不知道掉到哪里了,火苗熄灭,刚被驱散的黑暗又如潮水般涌来!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恐惧捏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谁!不要过来,给我滚远点!”
他破口大骂,两手撑着往后退,突然他感觉双手拍在了一滩粘稠的液体上。
滴答!
傅孟颤抖着把手放在眼前,他看到了猩红的液体,顺着掌心流到手肘,然后滴落在地。
耳边渐渐响起低声的呻吟,层层袭来,层层荡远……黑暗中燃起了猩红的火焰。
他十分清晰的看到了一个身影。
身体是背对他的,但那张惨白的死人脸,却正对着他,和他甜蜜的四目对忘。
空气在此刻凝固,傅孟瞳孔缩成了针!
“啊……哈……”
傅孟从未这么冷过,他心脏和肺脏都被冻坏了,吐出的冷气让眼前有些浑浊。
他好像……要死了。
咔!
突然,他脖颈一阵刺疼,视野中的死人脸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眼前的景色,也逐渐变暗。
刹那间,很多记忆重现。
病床上,傅清笑着把那本日记交给了他,感谢自己对他的养育……
他回想到傅清还是四五岁时的可爱模样,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
又想起傅清牙牙学语、步履蹒跚,整一个大胖小子……
想起那年抛下重要会议,直赴医院,抱起一个哭的哇哇叫的婴儿……
所以,他为什么要逼迫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呢?
对啊,为什么,让他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很好吗?
模糊间,一滴眼泪流落。
话说回来,他也曾见过黑暗中的死亡。
那是什么时候呢,好像是他十岁的时候吧,还是个小瘦猴的时候。
那是一个洞穴,他偷偷跟在队伍后面,跑进了洞里。
那时候的黑暗,和现在一样可怕寂静,那洞里也冰寒刺骨,也把他冻得喘不过气。
当他看见火光时,也看见了十多人围着一位白衣白裙少女,把她抬到了祭台上。
少女是谁?
忽然,祭台上的少女望见了他!
她冰冷的脸上有了笑意,她缓缓摇头示意他不要出来,让他离开这里。
他愣愣望着少女仿佛已经死了的眼睛,望着她消失在祭台!
被她父亲亲手害死!
“怪不得那么熟悉……是那个姐姐,我都忘了几十年了。”
傅孟发现,他正站在一片虚无之中,记忆如走马观花一般倒退。
没有光、没有声音,孤独、寒冷。
“我已经,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