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这段时间一直按照正常的频率坚持进行咨询,他也一直在讲述自己的故事,他把自己的历史展示给吴医生,吴医生只是静静地听着,跟随着S的内心,偶尔进行一下共情式的回应。
这一次,S讲起自己祖先的故事。
“爷爷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可是,我后来又怀疑这个故事是不是真的。
爷爷讲的是太爷,也就是他的曾祖父的故事。
他说,太爷有兄弟人,太爷排行第,。太爷三岁的时候成了孤儿,他的几个兄长把他拉扯大。他兄长七人都是种田,便想把太爷培养成一个读书人。
太爷七岁那年,兄长们把他送入私塾。谁知太爷天性愚拙,看书是入了眼入不了脑,听先生讲课,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一日先生讲授《诗经开篇《关睢,太爷回家后深夜还在不断吟哦。此时正值夏季,天气奇热,蚊虫特多,太爷遂蹲坐于水缸之中,既避署又避蚊。为防止瞌睡,他于水缸边缘点燃几枝沉香,一瞌睡歪头就会被炙醒。“关关睢睢,在河之洲……”朗朗书声深夜不绝。如此这般到了第三夜,当太爷于昏昏欲睡中还在吟哦“关关睢睢,在河之洲——”时,突然有人把大门撞得山响,同时听到破口大骂“你这个笨蛋,我听都听熟了,你还没有背熟!”太爷跳出水缸大喊抓贼,打开门那人已一溜烟地跑了。原来此人本来打算偷盗,不想连续守了三夜,因太爷通宵地背那几句破诗,害得他无从下手,以故气得屁滚尿流。
就是这一段,后来让我怀疑他的真实性。
因为后来我在百家讲坛听一个教授讲曾国藩,也讲了一个类似的故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爷爷把它附会到自己的先人身上,还是天下无巧不成事,真是只是巧合。
太爷读书一段时间后,一日他大哥宴请宾客,内有一位颇有名气的先生。太爷的兄长想请他指教一下弟弟的学业,命太爷即该作一篇时文。先生看后,一语不发,在作业本上批下一行小字“满山荆棘,叫樵夫如何下手?”。兄长们请人看了,自叹祖宗无福,以后也就把要培养太爷成读书人的心思冷淡了许多。偏偏太爷已钻进了“牛角尖”,打定主意要做读书人。虽然刻苦异常,只是长久进不了学,一直是个童生。待他长大成家后,日子是越过越苦。
一年除夕到了,太爷家里仍是等米下锅,连祭祖的肉尚无下落。太爷只得到屠夫的家里去讨赊半斤猪肉。恰好屠夫不在,他的老婆,那时应该叫娘子了,这个娘子倒挺爽快,便赊给了他。然而当肉已下锅,煮好了肉汤。这时屠夫却踢门进来了,闻到肉香,揭开锅盖,把肉提到手上转身就走。因为我爸老家的风俗,过年的肉是要大块煮的,先祭祖后才人吃,所以那块肉就是整个放到锅里煮的。屠夫把肉提起来,拿着边走边说:“把肉赊给你,谁知猴年马月能有钱还我,怕不是墙头上画饼?”这个新年太爷两口子只捞得一锅的肉汤喝。
也许是苦心人天不负,太爷在他五十岁这年的乡试,竟中了个秀才。在这个小山村里,乡里人没见过多大世面,秀才也是了不得的。沾亲带故的也都来贺喜。原来那个屠夫也掮了半边猪肉来了。太爷固辞不受,说“想当日,童生不值半斤肉,今日秀才何能抵得半边猪呢?”
这一段,后来我看《儒林外史,又觉得与里面的范进很相似。所以,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爷爷讲的祖宗的故事。
爷爷说,太爷取得秀才后,家境并无大的改观,但赢得合族人的尊敬。
他六十六岁死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家训‘历代不磨忠厚骨,传家唯抱圣贤心’,书之以匾额,悬在本家祠堂。
当然,后来这个匾额是荡然无存,连祠堂在动乱时也被拆了。前些年又重修了,不过在门楹上写的并不是这句话,大约没有人记得太爷的家训吧,他只不过是一个秀才,在村子里族谱上也不是什么显赫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