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S坚持了正常的咨询,他的话题始终围绕在与父母的关系上。
他有着对父母的抱怨,同时也在努力反思自己与父母的关系。
前几次咨询,他一直在说着母亲的话题,很少讲到父亲,而今天,他以父亲开头了。
“父亲曾经告诉我一件事,说我是抱着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是不是脑子短路了。
我到一个大排档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就发生了到派出所的一幕。我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去的,但是,第二天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约束在派出所。
后来,父亲把我领了回去。
他见我这样,又对我说,他说的都是假的,让我不要再想,还说,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其实我不在乎到底是真还是假,我只是伤心,这太妈的都是什么事。”
S用手抹了抹脸,无言地叹息了一声,然后沉默了数分钟。
吴医生抬头看了看挂上墙上的钟,秒针正在一格格地转动着,S在沉默中不时地摇头。
“无论母亲是否亲生的,她都在那里,她对我造成的影响一直在。
至于父亲嘛,我不太想谈父亲,因为我从小很少与父亲在一起。
我小时的对父亲的记忆就很少,他好像总是很忙。
以前父亲是一家国企的业务员,经常需要在外面跑业务,母亲是这家国企的医院护士,那时候很多国企都有自己的医院。
我出生之后不久,母亲就不上班在家里照顾我。
后来国企改革,父亲被下岗了,母亲原来所在的医院也被剥离民营企业。
有一段时间,我们家经济还比较困难,过年那天还有人到我们家讨债。
父亲下岗后,还是继续做销售,据说还被骗到海南一个传销窝点,我还记得,母亲在家对我哭着说,你爸爸回不来了。
父亲后来幸运地脱出来后,销售保健品,远红外、磁疗等产品,也是整天在外面奔忙,不过,逐渐有钱了。当时在电台做广告,父亲作为专家接听听众咨询电话,而母亲作为消费者打反馈电话,经常变换身份,说用了这个保健品效果怎么怎么好。因为这个节目经常是在凌晨,母亲起来拨打过几次电话后不愿意了,还与父亲吵了一架。
后来,父亲自己办厂生产保健品,这时候我们家经济条件就越来越好。加上,爷爷老家是城市郊县,要做高新开发区,住宅拆迁,在市里补偿了十几套房,我们家也算是土豪了。
虽然说有钱了,但我并没有感觉到家庭的幸福。
父亲还是经常在外面跑业务,经常是十天半个月看不到人影。
我对父亲在家感受最深的就是上高一时,他为朋友做借贷担保,后来朋友跑了,他被迫作为担保人承担债务,要还债180多万,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现在也是一笔巨款。
有一段时间,他天天在家里,很烦躁,一个人在那里抽闷烟,家里烟雾缭绕,平时念叨的母亲,这时候也不说话了,一个人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母亲对我说,看着一点你爸,别他出什么事。
她很担心父亲会跳楼。
那一天,也算我倒霉。
放学回家后,我看到父母都不在家,客厅茶几上有一包拆开、抽了一大半的香烟,我就抽一根出来点上火,走到阳台上去抽。
抽到一半的时候,母亲回来了。可能因为我一边抽烟,一边想心事,我压根就没听到门响。等我听到声响的时候,母亲已经窜到阳台了,二话不说,扬手就给我一个巴掌,打得我当时耳朵就嗡嗡地响,后来还耳鸣了一段时间。
母亲对我吼道,现在就开始学抽烟了,不想学好,你父亲抽烟我就很恨,你还想做我们家第二个烟鬼。你父亲没把我气死,你要把我气死,我看这个家过不去了,老子被人骗得快破产,儿子又不争气……然后就不是吼了,开始哭诉,哭诉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我让她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她还说,我差不多都要跑下来求她了。
然后,她就说,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活呀,我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还有什么指望?
听她这么说,我也来气了,就说,我这样你不能活,那我去死好了,我现在就跳楼。
她先声一怔,然后盯着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你现在大了,敢跳楼了,你跳呀,跳呀。
我也很冲动,拉开阳台的窗户就要往下跳,她又死死拉住我。
那一次,如果她不拉住我,也许真跳楼了。
我们家当时住18楼,跳下去应该没命。
因为父亲常年不在家,对我影响大的主要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