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西县城离安阳县城有六十里,再加上冬天天黑得早,所以柳宁刚进安阳县境内时,太阳就已经西斜了。
柳宁看着夕阳,突然有一种晃如隔世的感觉,随即想到一句前世的经典诗句,不由得脱口而出。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诗,真是好诗!”一个略有浮夸的男声从后方传来。
柳宁回头一看,见一匹白马慢悠悠的走过来,马上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他一身水貂的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整条白狐做成的围脖。
面容俊秀,一副文人公子的做派。
在他的马前,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马童给他牵着马。
马童背着书箱,脚步异常轻快的走在前面。
后面则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粗壮汉子,挑着一大担行礼。
两人都穿着崭新的羊皮袍子。
马上的公子对柳宁一笑:“这位兄台请了,刚刚听了你诗句,感觉非常的优美,这才出言称赞,若有唐突,还望原谅。”
柳宁听得有些牙酸,不知道这些个读书人,怎么喜欢这样说话。
但人家客气,自己也不能失礼。
“公子客气了,不过几句歪诗,登不得大雅之堂。”
“怎么会,这句诗绝对称得起一个好字,只是略显伤感落寞了些,不合我辈勇猛精进的心性。”
呃……我只是说了一句应景的诗句罢了,不用这么较真吧!
柳宁只能报以微笑,虽然这个微笑看起看起来,有些勉强。
“依我看,不如改成这样如何?”年轻公子随口说了一个赞美朝霞的句子。
说实话柳宁没太听懂,但他在前世好歹打拼了多年,花花轿子人抬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公子果然大材,在下甘拜下风。”
“哈哈,兄台客气了,在下崔永林,京城人士,不知兄台?”
“我叫柳宁,安阳本县人。”
“我与柳兄一见如故,不如我请柳兄到前面,共饮一杯如何?”
柳宁也有些饿了,中午在地宫只吃了一个馒头,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是我该请公子才对。”
年轻公子眼珠转了转,道:“这……怕是让兄台破费了。”
“不妨事,我知道前面有个非常特别的酒楼。”
当金银双月升上天空的时候,四个人走进了江平镇。
江平镇是安阳县第一大镇店,背靠鸿川河,论繁华程度,仅次于县城。而且这里还有方圆百里最出名的酒楼,定海楼。
说是酒楼,其实并不是楼,也不再地上,而是在鸿川江上。
柳宁四人站在江边,有些傻眼的看着眼前这艘楼船,心中狠狠的震撼了一把。
这是一条足有数十丈长的巨大五层楼船,宽度几乎占据江面的一半。
半晌,崔永林才由衷的赞道:“早就听说江平镇的定海楼,是京城都没有的景儿,今天可算是见识了。”
“是啊,以前我也只是听说,没见过。真不知道这儿的老板,从哪里找来这么大一条船。”随后柳宁又有些疑惑。
“按说这船这么大,吃水一定极深,在这鸿川江上应该浮不起来才对,这船又是怎么开过来的?”
“这我倒是知道,柳兄是本地人,应该还记得多年前鸿川江洪水泛滥,淹没周围无数村庄的事吧。”
柳宁急忙回忆,他虽穿越过来只有三个多月,但却接受了这居身体全部的记忆。所以对穿越之前这具身体所发生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当然记得,当时我虽年幼,但也记得那场噩梦般的洪水。”
“附近的村庄被淹没了大半,水面上更是浮尸无数。哪怕后来洪水退去,我也连续做了一个月的噩梦。”
“要不是我们安平村地势略高,受损不大,恐怕我今天也不能如此完好的,站在这里跟催公子说话了。”
柳宁双目呆滞,似沉免余过去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
“那是柳兄福缘深厚,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就是这个道理。”崔永林赶紧岔开话题道。
“当时的河道可比现在宽了足足几倍。后来朝廷从海津府,急调来大船过来赈灾,结果在返航时无故沉没,后来河水退了,这艘船才重见天日。”
“可惜大船破碎严重,再加上河道变窄,即使修补好,也无法返回金门。”
“最后朝廷只能忍痛,将大船放弃,低价卖给了一个大商会,后来商会将大船改造,这才有了现在的定海楼。”
“原来是这样。”柳宁面露复杂,不无唏嘘的感慨道。
崔永林眼珠一转,笑道:“是我不该提起柳兄的梦魇,咱们敢快进去,我自罚三杯如何?”
说着拽着柳宁的手臂,就向望海楼走去。
柳宁有些猝不及防,手臂肌肉猛然绷紧,本能的就想将崔永林甩飞,随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开玩笑,人家是好意,自己要是一下甩出去,就崔公子小细胳膊,非断了不可。
看来自己今天在墓里待久了,有些过于敏感了。
他爽朗一笑,任由崔永林拉着,口中客气道:“崔公子,太客气了,不如我们共饮三杯如何。”
嘴上说着,心中却回味着,刚才对洪水的恐惧,没想到原身对自己的影响,竟如此严重!
刚刚那来自记忆深处的恐惧突然爆发,使自己险些沉迷其中。
心灵漏洞如此之大,要是以后被人利用,自己必然陷入危险之中。要赶紧想办法解决才行。
就在柳宁与崔永林,同时走进定海楼的时候,小马童冲着挑担的大汉比了个大拇指。
小声说道:“公子真是奇才!钱袋丢了,都能忽悠一个路人请咱们吃饭,我看那小子也挺精明的,怎么会办出如此傻事。”
大汉却淡淡道:“人家那叫豪气,无论有没有钱,碰到投缘的,都不会吝啬请吃一顿饭的。”
“而且你看公子刚才抓他手臂时,他本能的就想将人甩出去,这是长时间处于危险之中,才会拥有的本能反应。”
“而且看他瞬间就能将这股力量压下,没有整合全身之力,是绝对做不到这点的。这人不简单啊。”
马童吓得一缩脖子,咋舌道:“那咱们吃饭然赶紧走吧,要是让他识破,打咱们一顿怎么办?”
大汉沉声道:“不会,你看他眼神清澈,不像暴虐之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动手伤人。”
“公子也正是看重了他这一点,才让他请客的。何况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嘛。”
“喂你们两个嘛呢?还不把马匹东西交给伙计,咱们进去吃饭了!”
崔永林公子在前面大声的喊道。
金银双色的月光洒在宽阔的江面上,东流的江水映着月光显得格外优美,让人心情舒畅。
当然也有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幽深的的地宫中,因为石门关闭的原因,所有引魂灯全部熄灭。
在高台上,神煞大阵中,共计一百零根铁链组成的链球,猛然跳动了一下。
随着跳动的越来越剧烈,一层淡薄的碧绿毫光,从链球中缓慢的渗出,沿着铁链缓缓向煞柱蔓延而去。
一个尖利的男声,在地宫中回荡。声音冰寒刺骨,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今日石台受损,本尊看尔等石灵,还能坚持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