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漆黑的屋子里,有一张宽大的木床。
在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枯槁年轻人。
他虽然盖着棉被,但全身还是抖个不停,仿佛冷到了极点。
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脸上因为惊恐,已经变得扭曲。
嘴里喃喃的念着:“她要来了,她要来了……”
突然房门一响,一道微弱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
男子一声惊呼,脸上就像被火烧到一般,猛地将头缩进被子里,全身缩成一团,不停的发着抖。
“咦,还是冷吗?奴家又拿来了一床被子过来,保证郎君不冷了。”
声音冰冷滑腻,就像一条小蛇,钻进男子的脑袋,啃噬着他的大脑。
随即一条充满了奇怪香味的棉被,盖在那抖动的被团上。
如果柳宁在这,一定会闻出来,那是香烛的味道。
这是一床给死人盖的棺材被!
“啊!”
男子歇斯底里大吼,仿佛只有用这种办法,才能发泄心中的恐惧。
定海楼五层,一个宽大的包间里。
“这是百年的梨花春,咱们这边可是很少能喝到的。柳义士,崔公子,请!”
柳宁喝了一酒,问道:“请问肖掌柜,我们什么时候见过,小子实在想不起来了。”
“那十家被盗的商户,好像都是县城的,应该没有您吧。”
崔永林也有些好奇的,看向肖掌柜。
他也想知道怎么一个大商贾,是怎么认识柳宁的。
肖掌柜爽朗的一笑。
“我是昨天在黄风鬼授受大会上见过柳义士,义士可还记得,曾经帮您仗义直言的花阳秋,花老哥。”
“当然记得,花东家帮过我,我自然铭记在心。”
“我与花阳秋是十几年的老交情了,当时我就站在他旁边。”
“您瞧我这记性,我说怎么看您有些眼眼熟,原来是这样,真是失礼。”
柳宁露出恍然之色,忙端起身敬酒。
几杯酒下肚。柳宁见肖掌柜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忙开口问道,
“肖掌柜,您请我们上来吃饭,应该还有其他的事吧?”
肖掌柜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苦笑道:“柳义士真是明眼人,我确实有件事想请义士帮忙。”
“我早年忙于生意,对犬子疏于管教,让他养成纨绔的性子。”
“就在五天前,他带人去县城游玩,结果下人回来了,他却没回来。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是不是绑票?您报官了没有吗?”
“要是绑票,绑匪一定会联系我的,毕竟他的目的是钱,不会这么一声不响的。”
“官自然是报了,衙门已经立案,王巡捕带人城里城外寻搜了个遍。可是找了好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后来我就求到花老哥那里,他在县城多年,想让他帮我找找看。结果就碰到了你的事。”
柳宁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昨天没看到王巡捕,原来他出去找人了。
“肖掌柜,事情我可以答应您,但找人我可不擅长,您可别把希望都压我身上。我可承担不起。”
“只要柳义士能答应,肖某人就感激不尽了,至于结果……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为人父母的,面对孩子的事,总希望能出点奇迹不是。”
这个纵横商界几十年的定海楼大掌柜。
此时眼中竟然泛起泪光,声音也微微的哽咽起来。
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之大不幸!
柳宁叹了口气。这种痛苦,是他这样的年轻人,是难以理解的,
“肖掌柜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帮您把公子找回来!”
柳宁斩钉截铁的说。
崔永林三人,也承诺会全力帮忙。
肖掌柜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朗声道:“拿上来吧。”
房门一开,三个手捧托盘的人走了近来。
前面两个托盘上,各有十捆,用红纸封好的圆形纸卷,看起来沉甸甸的。
最后一个托盘上放着两本薄薄的小册子。
“小小心意,希望两位能够收下。”
两个下人端到托盘来到,柳宁与崔永林面前。
两人都是一愣,知道这里面装的肯定是龙洋,看大小,每封应该有十个,合起来就是一百个龙洋。
折合成铜钱就是每人十万!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啊。
最重要的是,这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给十万,简直就是拿钱往外面撒。
“这不合适,毕竟我不能保证事情一定成。”柳宁推辞道。
崔永林则眼神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义士,你就收下吧,毕竟我是个生意人,几十年来都习惯了,就当你让我这老头子能多安一份心,行吗?”
柳宁心中一震,果然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刚伸手去接托盘。一旁的崔公子,已经一把将托盘抢了过来,随手交给身旁的少年,让他装进书箱里。
“放心吧!老掌柜,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贵公子的!柳兄还不快收起来,不要辜负老掌柜的一片心意。”
柳宁苦笑着把钱收了起来,道:“多谢掌柜厚赐。”
肖掌柜点点头,又从另一个托盘里拿起两本册子,分别递给两人。
“这是我儿从进城到失踪的详细信息,给两位做个参考。”
柳宁结果来翻了翻,发现记录的很详细,甚至一顿吃了几碗米饭,上茅厕用了多长时间都有记录。
肖掌柜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已经安排了四间上房,几位早点休息吧。”
“不必麻烦了,我还有急事,要连夜进城,就不打扰掌柜了,”
转头又对崔永林说:“崔公子,我就先走一步。”
“那就祝柳兄一路顺风吧。”崔永林不无感慨的说。
柳宁拒接了肖掌柜的好意,出了定海楼,翻身上了骡子。
回头对肖掌柜道:“有了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说完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了。
刚一出江平镇,就听见身后有人喊。
“柳兄,等等我……”
柳宁回头,发现竟然是崔公子追了上来。
崔永林一边喊,一边催促马童快点跑。
那马童虽然体力不错,但此时也已经气喘吁吁。
“公、公子,咱们现在又有钱,又有地方住的,干嘛还出来追他呀?”
崔永林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他,然后立马有钱了,这说明什么?”
马童不解:“说明什么?”
“说明他福缘深厚,是我的福星,我一定要的跟在他身边,看看还能不能蹭到点福气。”
马童翻了个白眼,暗想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迷信了。要是被老爷知道,一定打断他的腿。
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了,可怜自己的两条腿现在就要跑断了。
柳宁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马童,又看了看崔永林。
奇道:“崔公子怎么跟过来了?”
“别叫什么催公子了,你就叫我崔兄吧。咱们一见如故,一起来的也一起走,走夜路,咱哥俩一块!”
柳宁心中一暖,别看崔永林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还真是够仗义的,大冬天的不睡觉,陪自己一起赶夜路。
“那就多谢崔兄了。现在咱们离安阳县城不过三十几里,咱们走慢点,让这位小兄弟歇歇吧,最多一个来时辰也就到了。”
马童感激的看了柳宁一眼,没有说话,低着头继续大口的喘气。
双月当空,云淡星稀,却突然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片黑云,随即狂风呼啸,在风中还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和鹅毛般的雪花。
夜风很冷,冬天的夜风更冷。
浓密的雨点和大团的冰屑拍到崔永林脸上,就跟被小刀子割一样疼。
“柳兄这风雪太大了,咱们暂且先避一避,等风雪小点再走也来得及。而且就算咱们能走,牲口也走不动了。”
柳宁叹气,翻身下了骡子,这也太倒霉了,越着急回苦叔家,就越回不去。不过这风雪也够奇怪了,那么大的雨,竟然还能夹杂雪花?
无奈只能扯着骡子向路旁树林走去,在树林的后面有灯光闪动。
几人来到门前发现是一座寺庙。
庙门上挂着一个斑驳的大匾,上写慈云寺三个大字。
柳宁刚要敲门,便被崔永林拦住。
“柳兄且慢,你有没有听过‘宁可夜宿荒坟,不可旅居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