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处的水淹没了我的腰,由于水流湍急,这个深度就已经让我站不住了,必须得抓住洞口处的岩石,再往下走,我胸口的伤就会没进水里,还有可能被湍急的洪流冲走。
陈辉他们从洞口左侧淌着洪流走上了岸,在树上系了根绳子,见我出来,把绳子甩给了我。我抓住绳子绑在于福海身上,让他先上去。
说是岸,也只是山洪还没有淹没的山体,因为下游就是一条峡谷,这边的山体都很陡峭,大概有三四十左右的坡度,也不知道洪流到底有多深,但是看山洪的流速,稍有不慎滑进水里,估计就再也出不来了。
谁知道会被冲到哪里去。
于福海刚要从洞口左侧走上去,陈辉立刻从岸上小心翼翼地走下来,向于福海伸出一只手,道:“来,我带你上去。”
休息了几个小时,于福海也恢复了些精神,嘿嘿地笑了两声,就说:“不用。”
“来!”陈辉的表情变得格外严肃,尽管他一直以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表情,但我还是从他的脸上读到了细微的差别。
好像在故意掩饰什么威胁一样。
我皱着眉头看向他身后几个偷猎者,王汉在看天色,老杨低头看着洪流,蒋兴川靠在绑着绳子的树上,冯老鬼在陈辉身后盯着他。
“小心点!”我提醒于福海。
“好。”于福海妥协了,把手递给陈辉,同时走向岸。他的手还差一点碰到陈辉的时候,忽然间,于福海一下子滑进了洪流里。估计是脚下踩到了什么打了个滑,洪水太浑浊根本看不见。
陈辉伸手一抓,没有抓住,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就跟着冲下洪流。
只见于福海整个跌进了洪流里,一瞬间就被冲出去好几米远,站在岸边的王汉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绳子。幸亏,这根绳子系在了树上,就算王汉抓不住,于福海也不至于被冲走。
我因此而松了一口气,王汉也拽紧了绳子,止住了于福海被冲走的势头,但这家伙还是在水里翻滚了好几圈,被洪水冲到了下游岸边。
“抓住了啊!”
王汉说着,用力一拽,那根绑在于福海身上的绳子,竟然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了,把王汉耸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于福海瞪大了眼睛,伸出手想要在岸边抓到点什么,可是他那个地方除了草什么都没有,他只伸手抓住了草皮,接着把草拽断了,整个人被冲到了洪流的中间。
“秃子!”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头扎进浑浊的山洪里,拼命地游向于福海。
可是,洪水实在太湍急了,里面泥土石头什么东西都有,我只游了几下就失去了平衡,打着转被冲了下去。
于福海还在洪水里挣扎,我能看到他突然冒出又突然沉下去的脑袋,于是就拼命的往他那里靠。
不知道被冲下去多远,我呛了好几口水,还是没有追上于福海,两个人都在洪流中间,尽管我在拼命往下游,但距离的缩短还是很缓慢。
一个大浪从上面拍下来,一下子把我拍进了水里,其中夹杂着的石头和淤泥拍的我脑袋生疼,晕乎乎的。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包围了我,好不容易从水里伸出脑袋,我回过头,陈辉和那几个偷猎者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了,我想要求救,紧接着一个大浪又把我拍进了水里。
我恐怕得为我的鲁莽付出代价。就这么毫无准备地冲进洪水里,别说是救于福海,自己都十有八九活不成,可是我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于福海被洪流冲走,他的身体比我还要虚弱,更难活下来。
浪水拍打着我的后背,令我感到身子越发的沉重。我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一点点靠近于福海。
至少我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像是坐一趟水做的过山车,两边的山体迅速从眼前掠过,冲到了下游的峡谷里面,到了这里山洪又狭窄了几分,流速更快了,我就在这时候赶上了于福海,而他的脑袋正沉进水里。
我潜下水,搂住了他的腰,把他的脑袋带出水,他这才得以喘息,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他看到是我,就一副快哭了的表情,虚弱地说道:“老哥对不起你啊。”
“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于福海带过来,他也不会混到这么惨的地步,但现在可不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
“我都快当你爹了还得……靠你救……”
“你他妈闭嘴吧!”
这地方水流太湍急了,没办法游到岸边,我一边抓着于福海防止他被淹,一边寻找可以上岸的位置。
“那!”在前边不远处,狭窄的峡谷中间出现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地带,洪水的流速也稍有减缓。我指着那边,道:“撑住!”
“好。”于福海艰难地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我们就被冲到了这里,看两边山势还很陡峭,不过树木林立,还有一棵树被洪水冲倒卡在岸边。如果能从这游过去,我们就能爬上岸。
“准备!”
刚进入这条缓流,我和于福海就一起奋力地向岸边游,可就算是缓流也是相对而言,洪水的流速依然不小。眼见着我们又要被冲走了,这时候也快游到了岸边,我奋力一窜,一下子抱住了卡在岸边的树,想靠着它爬上去。
没想到的是这棵树卡得并不牢固,我抱住它的同时,它就跟着飘了起来,气得我直骂娘,可却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这棵树跟着我们,又被冲进了洪流中间。
“小老弟你可真贴心,还给我整了个小船。”
“我他妈也不想。”我和于福海趴在随波逐流的树干上,“好歹不至于淹死了!”
有了这棵树的“陪伴”,相对来说,我们安全了不少。一放松下来,我就感觉到胸口和手臂麻木般的疼痛,想必原本都没愈合的伤口里全是沙子。
我继续沿路寻找能够上岸的地方,但试了好几次,一直没有成功,也再没有能卡住这棵树的流段。就这样漂流了几个小时,我冻得浑身发麻,于福海也趴在树干上好几次差点睡着。尽管他一直强撑着,可我看得出来,他几乎已经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了。
我们差不多漂流十几公里了。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没有尽头还好说,可万一遇上瀑布啥的,或者山洪汇聚到更大的河流,我们就只能等死了。
这片山脉是典型的原始森林,地形复杂到了极点,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雾越来越浓了。
困意也越来越浓。
我时不时提醒于福海不要睡着,同时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洪水下游,浓厚的雾霭里有一座山体慢慢地浮现出来。
又是一个转折段。前方有山体阻挡,洪流会顺着山体下转过去,这个时候最容易把我们冲到岸边,有机会爬上岸。
我打起精神,准备再尝试一次,眼见着离那座山体越来越近了,我却惊恐地发现,山体下竟然是空的。
洪水的确在那里转了个弯,但在转弯的同时一直冲刷山体,把那里掏空了,掏空的区域一半在水下,一半在水上。
我几乎已经绝望了。
“秃子,小心点,这棵树要撞到里面去,咱们未必抱得住。”
“我估计要死在这了。”于福海无力地说道。
洪水带着我们直挺挺地朝掏空的山体冲了过去。
刚被冲进来,我的脑袋就感受到了阴冷的风,像是呜呜的哭嚎声,阴暗的山体里洪水翻滚,我们连带着树全都被带进了山体深处。
本来,我以为被掏空的山体没有多深,毕竟是洪水冲刷出来的,但实际上它非常的深,显然不是一次洪水能冲刷出来的。
洪水流速慢慢地放缓了。
我们还是没有看到被冲刷的山体边缘,但我的脚却碰到了地面。
我没敢第一时间放开树干,又随着这棵树飘荡了一会儿,发现水越来越浅,我和于福海才慢慢地放开,直起腰来,水才没到我们的胸。
这里非常的黑。
我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手电筒呢?”
“在我包里。”
他转过身,我就打开他的包,翻了翻找到手电筒拿出来一照,这才发现,山体内部还是一片空旷,而河岸就在我们不远处。
我们走了上去。
河岸完完全全是一整块石头,看模样,也是被冲刷出来的,但这里似乎并不是一个被水掏空的地方,往里面一照,根本就看不到被冲刷的岩壁。
难道是一次次洪流,把这个山体掏得极深?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次的洪流根本就算不上大。
双脚终于接触了地面,于福海跌跌跌撞撞地坐了下去,闭上眼睛,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
他腰上绑着的绳子还在。我弯下腰,拿起绳子的断裂处,发现断痕不是撕扯的痕迹,而是被刀割开的痕迹一大部分,只留下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只要一用力,就会被扯断。
我想起于福海上岸时陈辉紧张的表情,心说难道是他干的?这条绳子就是陈辉的。
一开始他用绳子拉上岸的不是于福海,而是其他的偷猎者。难道,冯老鬼的怀疑是真的?陈辉真的是想一个个杀死他们?
这个念头一出现,我就几乎就可以确信了。可是我完全不敢去想,陈辉,你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杀人的魔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