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于福海的话,吴阑珊猛地打了个寒颤,苍白的脸几乎毫无血色,直勾勾地盯着于福海。
“怎、怎么回事?”她没有向于福海求证,而是转向我,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崩溃般的尖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年前,于福海来过这里,遭到了异形生物的袭击,并把一只异形生物带了出去。”我说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本来,我以为在我昏迷的时候于福海和吴阑珊把话都说开了,就没有想过这些,现在再问,似乎就有些晚了。不过,吴阑珊还是回答了我。
“于福海在那场暴雨中失踪,我们找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从没见过于福海。”她回答的是两年前发生的状况。那个时候,于福海在暴雨夜就迷路了,并且遇到山洪,被冲到了这里。他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这毫无疑问,从吴阑珊的回答来看,等其他人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离开了。
我道:“那只异形寄生在他的头上,回去之后,他在一间牢房里把异形扒了下来。”我将事情的经过简短的讲述了一遍,最后拍了下于福海光秃秃的脑袋,结束了这个令人恶心的话题:“他就这么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头发。”
似乎只有我平静得下来。当然,我能这么平静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相信于福海还是原来的于福海,异形生物虽然寄生在他的头上,但在演变的过程中就被于福海从头皮上剥离了,没能变成于福海,同时也失去了原来的样子,以至于变成现在那副内侧里全是尖牙、会发出刺耳尖叫、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诡异生物。
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一过程中,它对于福海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影响,直到现在,影响还在持续着。
“原来是这样,是失败了啊……”吴阑珊叹了口气,在放松下来的同时,竟然感到失望——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真的有失望感。不过我也稍微能理解,这对她来说恐怕是既害怕又期待的状况,是身为一个生物学家的职业病,只是这种失望感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我们也是顺着山洪找到这个地方的,罗玉堂带的路。”吴阑珊道:“可是发生了太多可怕的事情,一进来,就出不去了,我和许志扬被永远困在了这里。”
“许志扬?”
她说的应该就是在积水坑里发现的尸骨了。罗玉堂的到来,已经让我能够确信,穿越伏流能到达这个地方,那么那具尸骨就是从这里穿越伏流死亡的,被冲到了积水坑埋于河底,他应该是尝试从这里离开,但不幸中途死亡了。
两年前那批偷猎者,活下来的就只剩下于福海和吴阑珊。
我问道:“什么可怕的事情?”
吴阑珊一脸的恍惚,她刚想开口,于福海忽然站了起来,同一时间,我听到“哗啦、哗啦”的富有节奏感的淌水声,忍不住往河流下游一看,就见浓厚的雾霭里,一个人影在河流中间缓步而来,不多时,从雾霭里露出一张带着僵硬笑容的脸,正是追来的罗玉堂。
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伤,他大概没跟猫头鹰发生冲突,也可能瞬间杀死了那只猫头鹰。
我只觉得手心都在冒汗。
一只圆盘大的软体动物正从他的一条腿上往上爬,他停下来,弯下腰把手伸到膝盖,那只异形生物就从他的手爬上手臂,爬到肩膀,罗玉堂直起腰,异形忽然间跳起来,趴在了他的脸上。
那可不是嬉戏,而是袭击。在袭击了罗玉堂的脸之后,异形生物的躯体还在扭曲,犹如融化了一般,顺着罗玉堂的浓密的发丝钻进去。在完全隐入罗玉堂的头发里之前,罗玉堂缓缓地伸出手,像是抓着一团浓稠的汁液一样,把它从发丝里拽了下来。那团怪物在他手里扭动着,他的脚向后拉开,做出一个扔棒球的姿势,吓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给你们个见面礼。”说着,罗玉堂一甩臂,将异形生物扔了过来。
我吓得往旁边一躲,没成想吴阑珊一下子窜过来,伸手就要接,我下意识地拽着她的衣领把她往后边一拉,摔了个屁墩儿,异形生物就从她头上飞了过去。
“你他妈疯了!”
“我想把它做成标本带回去……”吴阑珊的话还没说完,掉在远处的异形生物飞速地爬了过来扑向我,我躲闪不及,被它粘在了衣服上,霎时间,我就觉得它透过衣服刺穿了我的皮肤,惊得我几乎窒息,炸着头皮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衣服,但衣服还是被它粘在了我的侧腰上。我用力一扯,只觉得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传来,侧腰处就开始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点,像是揭了一层皮似得疼。
真无法想象于福海把盘踞在头上的异形生物揭下来的时候,到底有多疼。
我匆忙把异形生物包在衣服里,照着罗玉堂撇了过去:“还给你!”
衣服在半空中就绽开了边,软绵绵地掉进河里,顺着水流冲向罗玉堂。我气得牙根儿都痒痒,也怕的心脏在颤抖,此刻也顾不上其他,把坐着的吴阑珊提溜起来,转身就跑。
在我反击之前,于福海就已经跑了出去,我跟在他后面,回头看了一眼,罗玉堂正蹲下身子,接到了我扔出去的衣服。
他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还是没有追上来,但那副笑容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有一种永远也甩不掉他的绝望感。
真他妈阴魂不散。
吴阑珊也回头看了一眼,我吼道:“别管他!学学死秃……”正说着,罗玉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传了过来。
“于福海,到我这边来。”
于福海忽然停下身子,艰难地转过头,原本就带着茫然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病态般的潮红。
我抓住他说道:“你干什么?还不……”
他一把扒开我,犹如被勾住了魂魄似得,一步步向罗玉堂走去。还未消退的惊悚感再次升腾起来,我心里一片惶恐,心说异形生物对他的影响竟然有这么大吗?他竟然会听罗玉堂的话?
“你他妈的!”没有思考的时间,我照着于福海的脑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把他打得“砰”地摔在地上,他晃悠着脑袋,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我又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吼道:“赶紧给我跑起来!”
他这才回过神来:“那种归巢感……”
“于福海。”罗玉堂的声音再次传来,同一时间,我用力大吼:“捂住耳朵!”盖住了罗玉堂的声音,于福海立刻捂住了耳朵,扭着屁股跑了起来。
越来越觉得邪门儿了。
罗玉堂没有立刻追上来,我们又钻进森林里,直到远离了河流,又跑了一会儿,进入森林深处才停下来,我和于福海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反倒是吴阑珊比我们好很多,至少她的身体没有我们虚弱。
“歇一会儿再说。”我道:“罗玉堂一定会跟随鞋印追上来,但他追得不紧,咱们有机会跑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吴阑珊蹲在树下回头观望,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像是发疯了一般喃喃自语,我怕她又干什么蠢事儿,提醒道:“你别往回冲啊!”
她回过头,问道:“罗玉堂真的死了吗?”
“不用想,这肯定不是他,他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可是……”吴阑珊一脸痛苦地咬着指甲,“万物之母演变成人类,怎么可能会不把自己当做人类……”
“我估计他是把自己当神灵了。”
吴阑珊愣愣地抬起头,神经质的表情终于有所缓解,“万物之母演变成任何物种,都会获取物种的本能、完全变成另一种生命形态。罗玉堂为什么会……你之前说过,他蜕皮了是吗?”
“——没错。”我靠在树干上用力的呼吸。
“怎么退的?”
“我又没看见!”我道:“就找到了一张人皮。”
“和蛇的蜕皮一样吗?人类怎么可能蜕下来一张完整的人皮!万物之母演变出的人类,也不可能那样蜕皮!”她尖着嗓子吼道。
我心里想着你吼我有什么用啊,嘴上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还有你别叫那东西万物之母行吗?”
听起来实在太尴尬了。
吴阑珊又把头埋进膝盖里,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不是人类,它没有完全变成人类……”
我生怕罗玉堂追上来,歇了一会儿后,就站起来准备继续跑。于福海在旁边盯着吴阑珊,似乎对她的状态有点不放心,用眼神询问我怎么办,我抓耳挠腮地想着,她无论什么时候崩溃都不奇怪,说起来,解决她的精神问题已经刻不容缓了,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就在这时,吴阑珊又猛地抬起头:“他到底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