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头昏脑胀中醒来。
刚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瞎了,直到稍微清醒了些,我抬起头看到了模糊的夜空,才意识到已经到了晚上。
我摇了摇脑袋,坐了起来。地面又湿又凉,身体被潮气侵蚀,让我很不舒服。不过相比于被狼袭击的疼痛,这点感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喉咙干燥得像是撕裂开了一样。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环顾四周,就见左边坐着一个人,但还是看不清脸。
他估计是睡着了,听到我的呻吟声后猛地直起了腰:“醒了?”
是老杨的声音。
“有水吗?”
老杨递给我一个水杯,道:“冒险灌的河里的水,没经过处理。咱们得祈祷河里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他指的不是异形生物,而是那些不为人知的病毒或者看不见的寄生虫。取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的水饮用,就得承担这个风险,所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探险者一般都会将水烧开后再放凉饮用。
我仰起头,一口气把水都喝光了,又把水杯递给他:“谢了。”
“不用谢。”老杨道:“那只狼,是你杀死的吗?”
“两只。”他应该是享用了我带回来的狼肉,我道:“前天一只,昨天一只,都是中了陷阱才死的。”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感,我叹了口气:“凭我自己杀不死一只狼。”
老杨沉默了下来,我问道:“他们在哪?还有,你们应该看到秃子了吧?”
老杨又沉默了一会儿,估计在思考于福海为什么还活着——我当时骗他们于福海死了。不过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事情,我急得刚想催促他,他就道:“他还活着,但我们没法弄醒他。”老杨跟着叹了口气,道:“我们把他捞上来,他就又往河里走,带路的尝试打晕他,但是……”
我气得吼道:“但是什么你他妈倒是说啊!”
“没成功。”老杨这才道:“带路的怕把他打死了,没敢再下手,捆又捆不住,怕他自己把自己搞残,所以就放了他。现在……”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把视线投向远方:“带路的跟王汉正在跟着他。”
“正在跟着他?”
“是的。因为你昏过去了,所以留我在这守着你。”
我又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些疲惫,但精神恢复了不少。我道:“咱们得赶紧赶上他们。”
老杨道:“我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在问于福海的事情吗?想问我为什么骗他?还是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状况?
黑夜里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也知道他一定非常的困惑。就算是我,也感到无比困惑,更何况是别人?可现在不是放松讨论这些事的时候,而是得首先确保于福海的安全:“边走边说。”
老杨还没有动,我转了一圈问道:“往哪走?”
“这边。”他指向右边,但没有先走,我立刻出发,他这才站起来,跟在我身后,口气非常的沮丧:“蒋兴川死了。”
我心里一惊:“死了?”
“倒在河里,尸体被冲走了,王汉本来想把他捞出来,带路的没让。”
所以他们才会留在那?而不见了蒋兴川?
我道:“错了,搞错了。你们真不该听陈辉的!”虽然人死了,可就算是尸体,也难保不会把异形生物带出去,除非……“你有没有看到异形生物离开蒋兴川的尸体?”
他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反而说道:“带路的是为了等你。”
我愣了一下,心里头五味陈杂,索性就不再去想陈辉的事情,又重复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异形生物离开蒋兴川?”
“没看到。不过带路的看到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加快了脚步,问道:“许志扬呢?他怎么样?”
“许志扬?”他疑惑的口气令我更疑惑。
“怎么了?”我停下来,回头看他,他离我有好几米的距离,低着头,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不过仔细想想,他留下来等我苏醒一直等到天黑,这段时间肯定忍不住想些乱七糟的事情,也就释然了,我心里又担心于福海他们,没有过多的关注他。
“没什么问题。”他淡淡地回答道。
他再也没有说什么。很快,我们就走到了森林边缘,听到了河水流淌的声音,我们顺着森林边缘快速往下游走去,很奇怪的是我几乎已经习惯了死寂的气氛,可今晚的死寂还是令我感到不舒服,好像少了点什么似得。想了老半天,我才搞明白,原来是没有听到狼的嚎叫声。
我停下来,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但是看不清,于是拿出打火机照了一下,没想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我去灌点水。”老杨忽然说道,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弯下了腰,我合上打火机的盖子,他又直起腰,往河流那边走去。
“天亮再说吧,晚上太危险了。”
“我太渴了。”
老杨已经走进了浅草地,马上就会到河边,我跟着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靠近河流:“把衣服脱了,沾湿了再拧出来喝,你这么毫无防备的去灌水,被异形生物袭击了我可救不了你。”我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河流下游段,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但我却仿佛能感觉到,雾越来越浓了。
不,应该说……我的眼睛像是起了一层雾。
我突然又觉得口渴得厉害,看着王汉的背影和他前面流淌着的犹如黑色的河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警告,一直走到河边,我也立刻跟上,就想要把他拽回来:“你他妈先等一下!”
他没有说话,弯下了腰,我抓住他的肩膀,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湿漉漉的,不是那种被雾气打湿的程度,而是一攥就能攥出水来的程度。
我愣了一下,努力思考着老杨的衣服怎么会这么湿,同时开口道:“老杨?”
因为他怕出事,我时刻注意着河里会不会突然有异形生物窜出来,声音也变得很大,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传了过来。
“姓秦的!”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向对岸,可除了流淌着的黑色的河水,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喃喃自语道:“老杨?”是老杨的声音吗?听起来为什么这么远?
“姓秦的!你在哪?”他的声音又从对岸传来,我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惊恐得近乎窒息,低头看着老杨的后背,一种极端的惊悚感从脚底爬上我的后背,像是钻进了皮肤塞满了我的肺。
不是我听错了,老杨的声音,就是从对岸的远处传来的。而蹲在河边被我抓住肩膀的老杨,却动都没有动,他根本就没有开口。
“姓秦的!我刚刚听到你的声音了!”对岸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这一次我仔细的分辨,发现不是老杨,而是王汉,可那种窒息的惊悚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深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撤退,而是呆呆的站着,是因为太过害怕而无法接受,所以第一时间选择去确认吗?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掏出了张庸的打火机,好像只有它的重量能带给我安全感一样。我“啪”地打开上盖,弯下腰来,点燃了打火机移向老杨的脸,老杨也同时转向我,苍白的脸上肌肉拉起,牵扯着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这分明是罗玉堂的脸。
罗玉堂模仿了老杨的声音伪装成了他!
我头一次离罗玉堂这么近,还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这一笑,吓得我差点背过气儿去,手一抖,打火机就掉在了地上,另一只手也从他肩膀上闪电般的移开。同一时间,对岸又有人喊道:“离他远点!二世祖!”
“哦,原来他叫你二世祖,我终于明白那封介绍信里的玄机了。”黑暗中,罗玉堂恢复了原本的声音,我吓得又是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脚,照着罗玉堂的后背就是一脚,只听“噗通”一声,罗玉堂一头扎进水里,溅了我一身水。
他妈的怎么回事?!
水溅到脸上,我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离他远点!”
陈辉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我弯下腰,伸手去摸掉在岸边的打火机,心里那个问题还在嗡嗡的回响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你妈磨蹭了,快跑!”
直到听到王汉尖着嗓子的警告,我才猛然回过神来。我他妈到底在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