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店铺出租”的牌子被阴影遮住了,我收回惆怅的思绪,抬起头来,一个漂亮的姑娘站在我面前,正低着头打量着我。
这姑娘剪一头齐肩的短发,涂着淡妆,化了眼影,乍一看竟有一种摄人心魄般的美丽,像是梦中情人一样。
我用“梦中情人”这个词来形容,是因为她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不适应她的面相还是其他的,我见到她的第一印象就是很不顺眼。我的思绪又飘到了那家医院,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个小美女护士也挺漂亮的。
“渔具店?”她一张口,就是这个熟悉的台词。
罗玉堂的脸从我的脑海里划过,我想都没想就回道:“渔具店今天关门,不做生意!”
要不把这店买了吧,天天蹲在这实在够闹心的。
我把头低下去,就看到了她超短的牛仔裤和裸露的雪白大腿,我不着痕迹地把视线移到别的地方,这姑娘又开口说道:“不是开着呢么?”
“马上关。”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这姑娘却没搭理我,绕过我就进了店,我坐在板凳上没动,扭着身子看着她的背影,注意力一集中,我就开始奇怪,心说怎么连声音都像是在哪里听过呢?
就在这时,送外卖的小哥终于推着一个电瓶车慢悠悠地过来了,“老板,你的外卖!”
我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走过去,把外卖接过来吐槽了一句:“怎么又这么慢啊!”
“出、出了点状况。”外卖小哥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把外卖接过来,小哥又探头探脑地往我店里看,“诶,老板,里面那小妞是谁啊?”
“不认识。”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巧她从店里走出来,估计是看我没回店里来找我的。她见我在这接外卖,就朝我笑了笑。一瞬间,我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说这姑娘怎么这么像吴阑珊呢?
那不就是吴阑珊么!
“不认识?你看她对你笑得这么荡漾,你跟我说不认识?”外卖小哥叽叽歪歪个不停,我不动声色的回过头,看了看他的电瓶车。
“你电瓶车多少钱?”
“……啥?”
“我说,你电瓶车多少钱?”
“你又来?”外卖小哥的脸皱得像腌过的黄瓜:“我说老板,你又要跑?”
我急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呢,我问你电瓶车多少钱!三千够不够?”我故技重施,一掏兜却发现根本没几个现金,我紧张兮兮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吴阑珊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正往这边走。
“赶明支付宝给你!”我抢过电瓶车,把外卖往后备箱一扔,反手拧开要是启动、启动……
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车身,听着空荡荡的“砰砰”响声,不可思议地看着外卖小哥。
“电瓶呢?”
“又被、被偷了,我刚才没好意思说……”
“你他妈还送外卖?去挖大粪吧!”我照着他脑袋上的安全帽拍了一巴掌以泄愤,踩着脚蹬子就准备开溜,可吴阑珊见我要跑,已经不顾形象冲过来了,我刚蹬了两下,还没加上速,吴阑珊就追了我的尾。
她一把拽住车把,冷着脸瞪着我:“你跑什么?”
我硬着头皮下来下了车,冷静地说道:“小哥电瓶车出了点问题,我给看看。”一边说,我一边踩了一脚外卖小哥的脚叫他配合。
见外卖小哥猛点头,吴阑珊渐渐的红了脸:“哦。那、不好意思哈。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要抢你电瓶车呢。”
“没有的事,你先回去等我。”我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见吴阑珊回过头往店里走,我再次跨上电瓶车,蹬着脚蹬子就开溜——
“你给我回来吧你!”又被抓住了后备箱。
我回头一看,吴阑珊的眼睛瞪得奇大,“再跑我就告你强奸!”
我吼道:“我要强奸你还用等到现在?”
吴阑珊抿着嘴不说话,眼见着就要哭了。人家兴致勃勃而来,却被我搞的当众丢人,搁我身上我都得踹自己两脚。何况她的精神状态还不好,这么一想我索性绝了逃跑的念头,把电瓶车还给外卖小哥,“不买了!破车连个电瓶都没有。”
“关我什么事啊!”
“你还不走?五星好评不想要了?”我又使了个眼色,外卖小哥这才不情愿地把后备箱里的外面拿出来递给我,推着车走了,“不给好评就告你强奸!”
“你还他妈说——”我扣起脚下的一块彩砖,这家伙见我要揍他,上了车就猛蹬脚蹬子一溜烟地跑了,比开车都快。
吴阑珊破涕为笑,我扔下彩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一言不发地走回店里。
回到店里后,吴阑珊也没说什么,继续饶有兴致地看展示柜里的鱼竿,我不耐烦,问道:“是你把陈辉的骨头送回去的?”
她看了看我,跟没听见似得又把视线移回展示柜,我继续问道:“罗玉堂的尸体呢?”
她只拿后背对着我,我第三次问道:“天坑里的火和水里的毒也是你们放的?”
“不是。”她这才回答了我:“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关于异形生物的事情,我没告诉任何人。”
“没告诉任何人?”
“所有的异形生物都消失了。”她终于愿意回头看我:“我手里的研究素材,只剩下罗玉堂的尸体。”
“我真希望连罗玉堂的尸体都没给你留下来。”我又掏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这些日子玩打火机几乎成为了我的日常,就跟老年人玩核桃一样。我说道:“我们把你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去碰那些该死的东西,如果小白脸知道你在干什么,他肯定后悔做出这一决定。”
“你说的,是死了两年的陈辉,还是为了拯救你而死的异形生物?”
“是拯救我们。”我纠正她:“而且对我来说,这两个没什么区别。”
吴阑珊叹了口气:“我很感激他。”
“光说是没用的。”
“异形生物。”吴阑珊道:“你知道吗?研究它们的意义比其他所有的生物都更有价值。”
我不想跟她讨论这些连我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但她却试图说服我:“我们眼里的世界披了一层保护色,所以什么都看不清,但异形生物,它们的存在可以让我们找到归宿。”
我冷冷的看着她,她闭上了嘴,又低下头,转回去继续看展示柜里摆着的钓鱼竿,但始终都没有动。我也懒得管,拿出外卖,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吴阑珊还是盯着一个地方看,肩膀在轻微的颤抖。我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吃吗?”
“不要!”
我被吼得一哆嗦,也没有心情继续吃了,把食物放下,走过去侧着身子看她的脸,她立刻把头扭到另一边,那一瞬间我看到她脸上全是眼泪。
搞什么东西,该哭的应该是我,不是吗?
“鉴于你的精神状况,我不跟你计较。”我闷闷地回到柜台继续吃我的外卖。
“我已经调整好了。”她倔强的回复我。
“两年的精神创伤,不是两个月就能好的。如果是我,我恐怕已经疯了。”只有这一点我对她由衷地佩服,但也同样感到不安,说不定,她已经疯了,只不过没有人看得出来。
我脑子里又回想起许志扬的话。
她这才把头转过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分外可怜。
“我真的好了。”她又忽然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我。“
“我没有担心你。”
她噘着嘴哼了一声,我没有搭理她,低下头继续吃饭,她就走到我面前,把手盖在餐盒上,道:“别吃了,我请你出去吃吧。”
我把筷子放下,同时咽下嘴里的食物,问道:“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请你吃饭吗?”
我正色道:“没什么事你不会来找我,你应该顾不上我才对。”
吴阑珊低下头,叹了口气,似乎是因为我不懂情趣的回答而感到沮丧,也可能是觉察到我对她的到来并不欢迎。
“我想带你去检查一下身体。”她终于说出了来找我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