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春开始,陷入动荡的秦国政局随着嬴政的苏醒,一切都彻底归于平静,哪怕是成蟜,也不得不暂时平息野望,而吕不韦这位大秦的相国,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阵阵虚脱之感。
在过去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中,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在秦国经营了十年之久的势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他在秦国的权威在失去秦王的支持后,犹如被抽调了根基,直到此时,他才意识道,自己终究是外人,也明白张仪范雎之辈为何会在人生的巅峰时刻而黯然收场。
而华阳太后等楚人也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无论他们是支持嬴政还是成蟜,他们都不敢背上谋害秦王的罪名,随着嬴政苏醒后,定下昏迷事件与楚国公主无关的调子后,在秦国的楚人算是彻底送了一口气。
在这种情况下,嬴政自苏醒后的第一次大廷议出奇的和谐,无论是哪一派的人,都选择在近期低调作人,毕竟,坐在王座上的那人的态度实在太暧昧了,在未能摸清对方的心思前,所有人都选择了夹紧尾巴。
秦国暂归平静,但平静的却不是整个天下,燕国出事了。
燕国,在当今天下七国中,算是一个十分奇葩的国家,论到血统地位,七国王室还没有哪一家能够比得上燕国的,出身周王族,建国于西周初年的燕国,到此时已经传承了七百多年,但就是这样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在列国中,永远扮演着吊尾车的角色,所以,燕国又被打了。
而燕国的这次被打,说到底还真是自己找的。当年长平之战后,秦军围攻邯郸,赵国向列国求援,而作为赵国邻居的燕国不仅没有派出援军,反而落井下石,趁机攻赵。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这样也就罢了,毕竟,国家之间永远是利益至上。但燕国的奇葩就在于,他打败了,谁能想到,在当时整个年轻一代尽数葬身白起刀下的赵国手中,燕国竟然败了,摆在了一群老弱之病手中。
燕国偷鸡不成蚀把米,自此算是彻底得罪了赵国,被赵国视为除了秦国之外,最大的仇人,而赵国报复秦国力不从心,但对燕国,就没了许多估计,因此,只要赵国想打仗了,燕国就成了首选,如此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了,这不,这次燕国又被揍了。
被揍得燕国只好向赵国的死敌秦国求援,所以燕丹来了,来求见他那位幼年时在邯郸的好友嬴政。
燕丹作为使臣,在咸阳已经呆了一个月了,但对于是否出兵救援燕国,整个秦国上下没有哪一个人能够作出这样的决断,哪怕是大全独揽如吕不韦,或是天生富贵的成蟜。
而在今天,燕丹期待已久的时机终于降临了,屹立在咸阳殿中央的燕丹在说出自己的请求后,静静的等待着秦国君臣的讨论。
对于秦国君臣廷议的结果,燕丹并不担心,在来到咸阳之后的一个月中,他并不是在虚耗时光。在此期间,他已经拜访了秦国内部数位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大臣,而结果是,无论是吕不韦,还是成蟜抑或是华阳太后,都明确表态支持秦国出兵救援燕国。
想到这些的燕丹不由在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对于那些人为什么如此支持出兵救援燕国,他心知肚明,就不是为了燕国,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罢了。
吕不韦是为了增加自己的威望,华阳太后无非是为了将秦国的注意力转移到赵国,使得楚国能够得已苟安,至于成蟜,他想得到的更多,他想借此机会,染指兵权。而唯一一派燕丹不能影响到秦国军方势力,在燕丹看来,那根本就用不着自己去说服,秦国还有不好战的将军吗?如此以来,秦国攻赵的事情差不多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就是着板上钉钉的事情,在最后一步却出了岔子,问题出现在秦王本人那里。
“王上,燕国时代为我秦国盟友,如今燕国危在旦夕,我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否则天下人又该如何看我们秦国。”成蟜义愤填膺道,只可惜终归年龄太小,上缺乏历练,演技不过线,藏在他眼睛深处的那种兴奋雀跃确实很容易被秦国的几个老狐狸看了出来。
“相国怎么看?”嬴政对成蟜的话不置可否,侧头向吕不韦问道。
吕不韦慢条斯理的站起身,道:“长安君说的在理,况且,即使不说道义,仅谈利益,我秦国也没有不出兵的理由,如今的赵军主力尽数在燕赵边境,其国内必定空虚,此时正是攻赵的良机。”
嬴政此时倒是被吕不韦的话勾起了兴趣,什么时候吕不韦和成蟜有这样的默契了,看来燕丹没少作工作,想到此处,嬴政不由将视线落在了燕丹这个幼年好友的身上。
在嬴政的了解中,如今的七国王族中,论到才智,韩国韩非,楚国昌平君以及燕国这个太子丹,都是顶尖的人物,至于魏国,自信陵君故去后,算是带走了魏国王族最后的一丝才气,齐国更不用说了,早在五国联军攻齐之战时被打断了脊梁,虽有田单一时雄起,但总归没落了。
韩非,昌平君和燕丹这三人,单论聪明才智,韩非当属第一,若说到谁最能成事,昌平君独占鳌头,但说到谁最具危险性,燕丹要甩韩非和昌平君一条街。韩非胜在聪慧,昌平君隐忍的功夫天下少有,而燕丹确实为的目的不择手段,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符合一个奸雄所有的本质。
在他日后的人生轨迹中,无论是六只黑侠事件,或是借高渐离穷途末路之际收复其人,乃至于刺秦事件,无不显露出他的本质。
“出兵很容易,但要如何出兵,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嬴政收回落在燕丹身上的视线,沉吟道。
听到嬴政松口,燕丹不由松了口气,当吕不韦和成蟜相继表态,而嬴政沉默后,燕丹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他本以为只要秦国最具影响力的三人一致支持出兵援燕就可以了,却是忘了,坐在王位上的那位好友思考问题的方式是和常人不同的,他的多疑反而会让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为什么秦国上下能够摒弃矛盾,他会对背后的原因更感兴趣。
“王上,以现在的军势,我们当出兵上党,威胁邯郸。”王翦硬着头皮道,他本来并不打算发言的,在他看来,是否出兵所要考虑的问题根本不在于军事方面的问题,一切都是处于政治方面的考虑,对于政事,他一贯的立场的不发言,但当嬴政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时,他只能表态了。
“王将军还真是深的稳字的要义。”嬴政意味深长道。
“兵者,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不得不稳,这不仅是为将士的性命,同样也是为了大王。”王翦心中一松,知道自己过关了,正如他猜想中的那样:大王并不想出兵。
“不过,燕国如今危在旦夕,出兵上党,可不一定来的及。”嬴政道。
王翦听到此话,心中不由一沉:糟糕,难道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