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啊,总共三十分,一人付了十文,伙计留两文,那一人就是付了九文,再加上伙计那儿的两文,总共就是二十九文,为何平白无故就少了一文呢?
看着在场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刘昭是暗自发笑,一群读书读傻了的家伙啊。刘昭打死都不会告诉他们,没有少一分钱,只不过他们是被刘昭的逻辑绕进去了,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
矮老头如丧考妣,朝刘昭拱拱手“老夫自愧不如,这就收拾行李离开这里。”王硕立刻就笑成了一朵花儿,所有的先生中,他最烦的就是这个人,又闷又古板,就像厕所里的石头一样,还整天说些让人听不懂的东西。
这下好了,老头儿走了,他再也不用受那无尽的折磨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对刘昭是刮目相看。没想到,这家伙竟真有点学问。
王老爷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矮老头说道:“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学问嘛,就是这样,几个读书人坐在一块琢磨,总比一个人干想要好的多。
您与这位刘公子即是同道中人,何不一起留在家中教导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您放心,老夫绝不亏待。您说呢?”
听得王老爷这番话,刘昭也不由对他高看了几分“没想到,这个脑满肥肠的家伙竟然也会知道人才的重要性。”
其他三位先生也在一旁应和,矮老头犹豫了下,看向刘昭“这....”王老爷看出了他是在顾虑刘昭,于是又问刘昭“刘公子,你看...”
老板都这样说了,刘昭还能说些什么呢,反正自己也是个混日子的,如果这些人都走了,王硕这个小扒皮整天只粘着自己一个人,那还不得被他给烦死。
不过,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他,刘昭也不甘心,是谁刚才还嚷嚷着要自己伺候他三年的?
想了想,刘昭道:“这是自然,不过嘛,我还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老爷对刘昭知进退,识抬举的做法还是很满意的,听他还有话要说便摆手道:“但说无妨。”
刘昭朝他拱拱手“您看啊,我们五个都是给少爷教书的,但是呢,我们五人又是各有所长,学术主张呢,也不一样。各教各的,难免会让人产生困惑,事倍功半,得不偿失。
所以我认为最好还是找个人出来,担任教习长的职位,合理的安排少爷的课业,其余四人必须得服从教习长的安排,当然了,这个工钱待遇嘛,自然也要比其他先生要高上那么一点。”
王硕嘴角抽搐,拐了这么大一个弯,最后的目的竟然是要钱,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王老爷听懂了刘昭的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个教习长谁来担任啊?该不会是刘公子你吧?”
刘昭呵呵一笑道:“达者为先,等比试完了,谁赢谁就是教习长。”
“您几位意下如何?”王老爷问其他四人。
那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点头同意“就这么办吧。”
先前他们几个看到要和自己抢饭碗的人是刘昭这个还没成年的小子,他们心里都是有几分不舒服,觉得这是在侮辱自己。
但经过刚才这一遭,几人对刘昭的感观改变了不少,不仅是因为他用心算就轻易解开了常人得研究数年才能解开的算学难题,更因为他没有落井下石,德行无损。
“刘公子,严师精于算学,老夫精于诗赋,你便挑选一篇解读吧或者你也可以自己做一篇。”
诗词歌赋?从小到大也好歹背了那么多,就选一首汉朝以后的诗背给他们听,就说是自己做的,谁又能说不是呢?
刘昭主意打定,想了下,就背李白的蜀道难得了。他对众人说道:“我自幼随家师游历于大江南北,经常出没于各地名川大山,其中,最以蜀中群山最为印象深刻,故而,我便以此做一首诗,名曰:蜀道难。”
他清了清嗓子:“噫吁戏,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刚背了两段,这几个人就呆住了,刘昭背完了,几人还在细细品味,没有回神,过了许久,刚才要和刘昭比试诗赋的老头问道:“这...真的是你做的?”
刘昭脸不红,心不跳“正是,可还入得先生法眼啊?”
“这首乐府诗融神话、传说、谚语与景观、人事、心理于一炉,文风更是纵横驰骋,鬼神莫测,老夫乃庸才,不敢与论。公子既有此大才,何不入仕,闻达于庙堂?”
王老爷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觉得自己儿子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才捡回一个这样的大才,另一方面,他也很清楚,区区一个王家还留不住这样的人。
看向刘昭的眼神也是一会儿灼热,一会儿又黯然。
刘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头子的话,只能打哈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况且现在朝堂上乱糟糟的,去做官还不如做个教习更自在一些。”
几位老头子闻言皆是痛恨叹息“宦官乱政,朝政日非,我等生不逢时啊。”刘昭也装模做样的感慨了几分。
人就是这样,十个人中要是有一个人发达,剩下九个倒霉的人就会把那个发达的人当做异类,处处挑他的毛病,但倘若九个人倒霉,再添一个同样倒霉的人,那他们就会变成朋友。
现在就是这样,刘昭是有才华的人,他们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既然大家都是有才华但无处施展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那大家便算得上是同道中人了。
所以,他们现在开始称呼刘昭为小友。
“严师,李师既已落败,我自问不如他们,所以也就不自取其辱了。”另外一个老头主动认输了。
刘昭看向最后一个老头,那老头算是四人中最帅的一个了,身材匀称,眉目又生的慈祥,身着长袍,一尘不染,与其说是个老师,倒不如更像个道士。
“就剩您了”
那老头呵呵一笑:“说来惭愧,老夫本是山野小庙一道士,因欠王老爷恩情,所以便应他所求,留在家中给小少爷教一些画画的手法,区区小道,不比算学诗赋。不比也罢,不比也罢。”
王老爷解释道:“这位是张真人,他早年间曾在丹青妙手赵岐坐下任别驾司马一职,在画技上那可是得到真传的。”
“赵岐?”刘昭不认识,但这人既然曾经是个官,为何又要出家当道士呢?
张真人在一旁苦笑了一声“陈年往事还提他作甚。”
见他不想说,刘昭也就不再多问了。不过想来也不外乎是朝堂上的争斗,尤其是这段历史,读过三国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斗的最凶的莫过于宦官和士大夫群体了。
等这两拨人斗完了,汉帝国也油尽灯枯。所以,董卓进京了。
诸葛亮不是在出师表里说嘛,“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先帝在时,每与臣论此事,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
几个人各怀心事,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闷,王老爷干咳了两声,将众人思绪拉回。
他的肥脸上挤出喜滋滋的笑容搓着手道:“既然如此,那今日的比试便到这里吧?刘昭刘先生,从今往后便是我王家的教习长了!”
四个老头颔首表示认可,刘昭心里乐成了花儿,他不由感慨,命运真是奇妙,前几天他还是一个落魄的流浪汉,转眼间,便踏入白领阶层了。
刘昭意气风发,他想起了狄更斯的那段话:“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一年,平淡极了,除了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只有刘昭知道意味着什么,其实站在先知者的角度来看,意味着很多事情。
比如,这一年,灵帝还好端端地在皇宫里寻欢作乐,宦官们不可一世,耀武扬威。
这一年,董卓,吕布,曹操,刘备,袁绍,这些耳熟能详的大佬仍在默默地舔舐自己的利爪。
这一年,离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这一年,看似平静,但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已经呼之欲出。
当然了,除此以外,这一年还有一些其他的意义,比如,这一年,他,刘昭,一个后世人,来到了千年前的汉朝。
...
见刘昭面露红光,神采奕奕的模样,四个老头很是诧异,姓严的老头笑着问道:“敢问小友志在何方啊?”
志在何方?
刘昭想了想,十分有高人风度地回道:“本自布衣,躬耕于野,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
听罢此言,几人皆是诧异地看着刘昭,教画画的道士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朝王老爷道贺。其他三人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跟着道贺起来,倒是搞的刘昭一头雾水。
“老子种个地很好笑吗?”
王老爷是个精明人,他岂能不知这四人之意?很显然,刘昭刚刚入世,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身上还透着一股子出尘气,不似其他读书人,醉心于功名。
这个时候的刘昭就像是一张白纸,只要他王家出手阔绰些,对人和善些,不难将其收入囊下。
更何况,刘昭又是个没爹没娘的,这样的奇才进了王家,王家几代兴盛,指日可待也。
王老爷眼睛微眯,那张肥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油,他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老夫有七个闺女,三个已经及笄,都是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就不信不能把你囊入彀中!”
想到此,王老爷是容光焕发,根本不去理会他那个傻儿子,拉着刘昭的手道:“刘教习,且先去沐浴更衣,老夫今晚亲自设宴给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