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二章 对错没那么重要(1 / 1)温毅阳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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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英社女子伏击吴益的这片野松林,虽说只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却是从临江水寨到太平州城的必经之路,白天穿行其中没什么好担心的,落黑之后就变得阴森可怖了,从河埠码头上岸的商贾行客从不走夜路,就是担心强盗在此出没。

花云蕾不是强盗,但却是恩怨分明的江湖中人,自从在临江水寨的街巷里偶遇吴益之后,她便决定了,要让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付出代价!

事实上,她们之所以突然出现在临江水寨,其实正如吴益此前所预感的那样,与被赤膊大汉乱刀砍烂脑袋的江湖郎中有关。

此前她们放火烧了少保府,出城后的临时落脚之处,就是江湖郎中提前帮她们找好的,值得庆幸的是,当晚李小宝等人把小阿花送过来之后,她们没敢逗留,连夜跑到附近的江船上躲了起来,一直等到风平浪静才上岸打探消息,没想到江湖郎中却一命呜呼,而在暗中追击杀人凶徒的时候,又恰巧碰到了让她们恨得牙根痒痒的刽子吴……

“一石击二鸟,这帮小娘们儿端的好手段啊。”

吴益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眼睛却瞄向了身边的花小朵——这小妮子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看来并无大碍,只是暂时性休克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花云蕾,只要老实交待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她就没有性命之忧,否则的话,就算我心软下不去手,刽子吴也会分分钟要了她的命……”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不就是刽子吴吗?

花云蕾一直紧咬着红唇暗自思忖,听他前言不搭后语,不像是正常人,倘若花小朵真有什么闪失,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于是急忙打断道:“好好好!只要你不胡来,我全都告诉你!”

吴益笑道:“倘若有半句不实,嘿嘿,她就醒不过来了。”

刚才参与伏击的齐英社女子领教过他的厉害,听了这番话,全都神情绷得紧紧的,她们一方面担心自家姐妹花小朵的安危,另一方面又害怕二当家急于救人,说出不该说出的秘密,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一点的姑娘悄悄扯了一下花云蕾,暗中提醒道:“蕾妹,事关重大,切勿道出实情……”

花云蕾没等她说完便大声问道:“刽子吴,听说过大圣天王吗?”

只听说过齐天大圣,可没听说还有大圣天王?嗯,难不成她们跟大闹天宫的猴哥还有什么瓜葛?

吴益不知道究竟是何许人,只得狐疑的摇了摇头。

“那么两年前的洞庭湖大战,你总该听说过吧?”

花云蕾撇了撇嘴巴,一脸嫌弃:“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既便说出来我们是什么人,于你又有何用?”

洞庭湖大战?大圣天王?还有岳飞?

吴益好像顿悟了,愕然惊问道:“你们不会是杨幺义军的人吧?”

直到此刻他才联想起来,杨幺领导的农民起义就是以洞庭湖为大本营。

起义之首倡者是鼎州人钟相,他死之后,杨幺立其次子钟子仪为太子,继续高举“等贵贱、均贫富”的大旗,后来被岳飞率领的朝廷大军围而歼之,如果她们真是这支义军的人,那与岳飞可谓是正儿八经的血海深仇。

花云蕾见他终于开窍了,点头道:“没错,我们就是大圣天王麾下的娘子军!”

吴益得到肯定的答复,轻轻哦了一声,随即下意识的推刀入鞘,就在这时,一直在体内横冲直撞的那股子热血劲儿,突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整个人重新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思绪也随之而来。

血腥镇压杨幺领导的农民起义,直接关乎偶像岳飞的个人声誉,这件大事的前因后果,他得考虑清楚了,不然,将来真不知道以何种态度面对这位仰慕已久的大英雄。

众所周知,杨幺其人本名杨太,因在钟相的草台班子里年纪最小,才有了杨幺这个绰号,他是赤贫的雇工出身,与起义首倡者钟相截然不同。

《续资治通鉴长编》里曾记载过,钟相家赀钜万,那是标准的地主豪强,当年东京围城的时候,他曾打着勤王的旗号,组织数百壮士奔赴中原,结果还没跑到地方就被溃军给冲散了,回去之后趁着天下大乱,纠集当地有力人士正式揭杆起义。

为了迎合当时下层民众的心理,从一开始就喊出了“等贵贱、均贫富”的口号,可惜队伍刚开张没几个月,他就被流窜到湖湘一带的军贼孔舟彦派人给刺杀了。

钟相一死,杨幺随即挑起了大梁,他以洞庭湖为义军的老巢,此后数年转战湖湘数十个州县,声势浩大,影响深远,一直轰轰烈烈的坚持到绍兴五年,期间朝廷先后遣派了几拨人马都奈何不了他,最终却被岳飞一锅给端掉了。

在此之前,岳飞刚刚收复了襄阳六郡,风头正劲,洞庭湖大战剿灭湖寇之后,他原本是镇宁和崇信两镇节度使,朝廷又在此基础上再加封为检校少保,同时由原来的湖南、北、襄阳府路制置使,晋升为湖南、北、襄阳府路招讨使,仍兼神武后军都统制,自此以后,他才正式挤入南宋王朝边关大帅的行列。

在没有穿越之前,吴益和大多数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年轻人一样,认为血腥镇压农民起义是岳飞人生的一大污点,其实纯属无稽之谈,哪有古今通用的评判标准?既然没有评判标准,何来孰对孰错?

当时国家分崩离析,内有游寇、剧盗、土贼和溃军,外有金虏和伪齐,如果任由局面混乱下去,很可能又要重蹈五代十国的覆辙,哪头轻哪头重,谁心里没杆秤啊。

再回过头来说说钟相杨幺的农民起义,老实说把他们定义为“农民起义”,其实是一种严重的误导,正如后来的太平天国运动一样,农民是被别有用心者口口声声“代表”的那类人,事实上他们通常大字不识一个,除了填饱肚皮之外,最大的欲望就是娶妻生子,传宗接代,等孩子长大了,就继续给他们的“代表”抬轿子,甚至当韭菜……

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谁对谁错,大环境使然,再加上个人立场不同,仅此而已!

吴益想通之后,客客气气的放了花小朵,同时,为了表达自己的歉意,顺便提醒她们,不要再琢磨着怎么闯州城救人了,花云英早就被刘光世亲自押着赶往行都,这个时候估计都已经到了。

花云蕾的本意正如吴益所预料的那样,准备先打探消息再组织营救,但没想到晚来一步,消息来源意外的被一莽汉给掐断了,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结果反倒是差点被她们袭杀的刽子吴,不计前嫌,给她们透露了千金难买的情报,双方自此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齐英社女子走了之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吴益举着花云蕾特意留给他的油脂火矩,望着四周黑洞洞的空旷之地,一时竟不知该往哪里走,忽然想起了受惊而去的坐骑。

香菇啊香菇,你在哪里?

他在原地呆怔了半晌,忽然忍不住将两指伸进嘴里,打了个长长的哨笛,本来纯属有枣没枣打一竿子,令他完全没想到的是,远处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马嘶长鸣,好像在回应他的呼唤。

香菇原来没有走远?

他不由心中大喜,紧接又连续打了几声哨笛,这下子捅了马蜂窝,马嘶长鸣之声此起彼伏,不断如缕,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仔细分辨起来,好像不只一两匹马,而是一群马!

这么晚了怎么会有马队经过,不会是遇到强盗了吧?

他下意识的按住刽刀的刀柄,随时准备迎头痛击,正在紧张之际,五六人的马队已经风驰电掣一般突奔而来,将他团团围在正当中!

咦,他们怎么来了?

吴益借助手里的火炬和对方摇摇晃晃的马灯,一眼就瞅出来了,正是新官上任的临江水寨同巡检和他麾下的几个骑卒——他们个个手里拿着锃亮的兵刃,显然是有备而来。

吴益不禁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韩诚!怎么是你们?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韩诚翻身下了马,将缰绳塞到他手里,没好气道:“我怎么会知道?你还是问问它吧!”

不会是香菇跑回去搬的救兵吧?

吴益正想举起火炬凑到近前看个仔细,岂料对面那匹马伸长脖子,迫不急待的冲他打了个大大的响鼻!

香津津的涕液喷了满头满脸,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确认过了,正是香菇那个小蹄子!

“好你个香菇!”

吴益忽然鼻子有点发酸,轻轻擂了它一拳:“你……你长本事了是吧?”

香菇低头在他身上温柔的蹭了蹭,不知道是故意撒娇,还是想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刽子吴啊刽子吴,我早就给你说过了,野松树里没人敢走夜路,你偏不听,是不是遇到强盗了?幸好香菇小马识途,不然到哪找你去?”

韩诚见手下几个骑卒已经渐行渐远,这才痛痛快快的抱怨起来。

“哪有什么强盗?”

吴益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刽刀:“就算有,我这把刽刀也不是吃素的!”

韩诚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你啊,分明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吧,现在就跟我回巡检所!”

“干什么,录口供啊?”

吴益扭头望着香菇,开玩笑道:“我可没报案,谁报的案你带谁回去录口供吧!”

韩诚拉了两下,居然没拉动,忽然板起脸道:“驿传刚送来消息,说是岳侯明日就会抵达太平州,你还想不想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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