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抵定大局(1 / 1)狂风徐徐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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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困扰了徐阶将近两年的疑惑,他不相信张居正当时看不出入西苑同拟遗诏的好处,如今张居正虽然得高拱器重,但在地位比之前是要差不少的。

更重要的是,高拱今年还没满五十岁,而徐阶已经过了六十,张居正才三十八岁。

如果张居正能够在几年之后接手徐阶的政治遗产,将来是有资格能和高拱抗衡的,而如今,张居正只是高拱门下走狗。

徐阶太清楚自己这个女婿的雄心壮志了,如果没有远大的志向,早在嘉靖三十四年,他就应该是第一批随园士子,地位应该不会比徐渭低。

徐阶的问话将张居正拖入漫长的回忆中,好一会儿后他才苦笑着开口,“虽然不能确认……展才在西苑应该是有眼线的,那日小婿得冯保通报,立即动身赶往西苑。”

“就在距离西苑大门还有两条街的巷子里,展才率数十护卫将小婿拦下,不让进,也不让退……”

“之后的事想必岳父也能猜得到……展才麾下护卫护送陛下、中玄公赴西苑,冯保被擒……”

“原来如此……”徐阶喃喃道:“陛下、新郑到了,你和冯保却被拦下,自然要顺着杆子往爬……”

“小婿愧对泰山。”

“嘿嘿,嘿嘿。”徐阶仔细打量了下张居正的神色,突然摇头道:“老夫知晓叔大性情,即使如此,也不会轻易背弃。”

对于这一年多来张居正的行事,徐阶有过仔细的观察,他能明显感觉到,张居正在自己门下,和在高拱麾下,是有着明显区别的。

在自己门下,张居正出谋划策,但少有冒头,往往持身中正,不愿意轻易得罪人。

而在高拱门下,张居正往往成为急先锋,陛下登基之后第一个决策就是治理黄泛,新修河道,而举荐潘季驯的就是张居正。

长久的沉默后,张居正长长的叹息声响起。

“岳父乃嘉靖二年探花,后被驱逐出京,千辛万苦回朝后,又遭严分宜打压。”

“嘉靖三十八年,分宜已死,岳父身登首辅,这数年来,岳父自认有于国有何功?”

徐阶努力压制的火气猛地窜来,他拍案大骂道:“严分宜、李时言、高新郑均擅权……”

话还没说完,张居正高声打断道:“身为内阁首辅,当有内阁首辅的气魄,岳父困于党争十数年,分宜之后依执着党争,何尝有一日将国事放在首位?!”

“中玄公被逼龟缩府中,但听得黄河泛滥,当愤然而起,不听张某数度劝诫,毅然回直庐理事,结果险些被百官责难!”

“钱展才费尽千辛万苦,甘冒奇险,亲身阵击倭,终设市通商,于国实有大功,而王民应却为一己之私而坏国之大事!”

张居正今日畅所欲言,堵得徐阶胸闷心塞。

“高新郑,钱展才,乃至李时言,均身陷党争漩涡,但却将国事排在首位!”

张居正的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高拱、钱渊、李默都是想做事,也能做事的,即使身涉党争,也将国事摆在首位,而你徐阶不管能不能做事,但首先你是不想做事的,而且还不希望别人做事,甚至还要坏别人的事。

“分宜之恶,在于尸位素餐,而岳父实为甘草……”

张居正的盖棺定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其实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徐阶那张老脸呈现出一种古怪的状态,似乎在笑,似乎在怒,似乎在哭……

最后一个疑问,徐阶得到了一个他不敢相信,永远都无法想象是事实的答案。

徐阶的笑容有些悲凉,他自以为在青史能被评价为一代名相,今天却被学生、女婿斥为甘草。

实际,原时空的历史中,徐阶留名青史主要也就是因为熬走了严嵩,弄死了严世蕃,在实际执政中并没有什么亮眼的地方,所谓的中兴三相,就能力和政绩而言,他是不能和高拱、张居正相提并论的。

徐阶永远都想不到这期间的区别,他是个纯粹的官僚,而高拱、张居正是能被称为政治家的。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徐阶叹息靠在椅背,沉默了会儿后面无表情的说:“钱渊其人,看似冲动冒进,兼言辞锋锐,尖酸刻薄,睚眦必报,但实则处事稳健,步步为营,又擅埋伏笔暗子,更简在帝心,他日是你最大敌手。”

刚刚一吐为快的张居正轻笑一声,“展才得陛下许可,外放出京。”

徐阶的脸颊剧烈的抖动了下,外放出京,意味着入阁之路基本断绝,至少在争夺内阁席位,钱渊不再是张居正的敌人。

徐阶像条毒蛇一样,他知道张居正对钱渊的忌惮,也恨钱渊的插手让自己功败垂成,几句实实在在但却挑拨的话语,却被张居正干脆利索的一刀斩断。

张居正后退两步,深深作揖,“展才拟任应天巡抚。”

不再看徐阶的反应,张居正转身推门,大步而行,而徐阶面有惶恐之色,应天巡抚名义管辖南直隶十多个府洲,但主要职责范围集中在苏州府、松江府。

换句话说,徐阶致仕后的日子好不好过,还要看钱渊的脸色。

这个晚,抵定大局。

徐阶第三次书请辞致仕,并请大理寺、刑部秉公而断,隆庆帝立召内阁次辅高拱、内阁大学士吴山、国子监祭酒殷士儋、国子监司业张居正、林燫,并刑部侍郎潘晟、大理寺左少卿梅守德、詹事府右春坊右中允徐渭入西苑。

当夜,隆庆帝命刑部、大理寺收押徐璠、徐瑛入狱定罪,命大学士吴山、司礼监掌印太监陈洪安抚徐阶,加太师衔许其致仕。

另,隆庆帝命吏部天官杨博递交京察审核名单,以此结束长达半年之久的京察。

而钱渊已经回到了随园,抱着才落地几个时辰的次子看着沉沉睡去的妻子,一边笑一边听着母亲的小声唠叨、伯母的训斥。

这个晚,注定会在历史中留下特殊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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