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竞东拉西扯地讲了一堆,发现一双双求知的眼睛仍然专注地望着自己,毫无疲倦。
哪怕这天忽风忽雨的,瞬息万变。
一只只淋得跟落水狗似的,却还徜徉在李竞知识的海洋中。
“你们懂了没有?啊?”
“嗷——”
“啾——”
“嘶——”
……
李竞点点头,“诸位远道而来,如今天色不早,下午茶时间已到。今后若是有缘,咱们再讲讲这马和驴结合生出骡,骡跟骡却不能结合生出后代的道理。散会吧。”
“嗷——”
“啾——”
“嘶——”
……
“散去散去。”
李竞授道完毕。
这天眼看要变。
灵井里的灵气似乎越来越少了。
天空褶皱越来越深。
大雨滂沱之下,根本看不见天空,只感觉到气压非常低,让人感觉十分不舒服,甚至引起胸闷。
李竞的胸闷病又还没好,症状虽是减轻了,不适感却还在。
诸异兽久久不肯离去,在园子里徘徊,对李竞均是依依不舍。
李竞就纳闷了,自己讲的这些,人都不一定能听得明白,这动物就能懂了?
到底这些动物是什么时候来的?
李竞好好地回忆了一下。
适才炼化蛇丹的时候,李竞联想到监察基因就是魂魄基因,那一瞬间,他的魂魄像是受到了洗礼一样,激发出一股股魂力和魄力。
那时候就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飞来了一样。
但李竞没有睁开眼睛,当时正处于紧要时刻,只要那东西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就不需要理睬。
后来来的异兽就越来越多了,李竞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难不成,那会儿自己悟道了!?
但是这也算悟道?
李竞看着白纸一般的异兽,相比刚来那会,它们的眼神里似乎有了点内容,那么,这一定就是自己讲道留下的东西。
“好吧,那就再给你们唱个谒吧,听完就好走了哪。”
李竞又轻轻嗓子,这绝对是最后的装B了。
“懵逼树上懵逼果,
懵逼树下你和我。
懵逼树前排排坐,
一人一个懵逼果。
懵逼有你还有我,
原来懵逼不只我。
懵逼树下懵逼魂,
懵逼魂中懵逼人……”
这“谒”唱着说着,李竞不知为啥,突然就湿了眼,眼角里,三姑娘和雨屏的坟墓安静地躺在那。
虽则好笑,却悲从中来。
“一人一个懵逼魂,
人生懵逼最销魂。
一人一座懵逼坟,
来世再做懵逼人。”
李竞胸中生出无限感慨,回到坟墓前,按着墓碑,一股气概仿佛从土里缓缓灌输出来。
李竞原以为,自己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但是,这世界根本没有谁能做一个过客。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自始而终都没有融入过这个世界。
他甚至在三姑娘离去的时候害怕自己产生感情,还尽量保持着一个过客的身份。
当三姑娘对自己说出“爱”字的时候,李竞心里是有波澜的,只是,他按捺住了,他觉得自己迟早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不应该给人以念想。
相比之下,三姑娘何以坦荡,不愿给他任何压力,给他以最大的自由去做他自己。不奢求,不渴望,只将念想放在心中一个人品味。
李竞越想下去,越发觉得自己不如一个女子,她是这样的高洁,以萤火之光发出皓月之明,自己竟这般的无知,全然亵渎了她的这份感情。
此时此刻,李竞终于明白,后悔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了。
在那最后的几天里,李竞的神禁基因已经感觉到了三姑娘身上的尸气。尸气一天比一天重,以至于身上都长出了紫色的“尸斑”。
她却还在强撑着,这是怎样强大的精神力。
雨屏几夜几夜地泣不成声,只要她对三姑娘说一句:“姑娘,你已经死了,你何必如此看不开,如此辛苦自己……”那她便能脱离苦痛了。
然而雨屏也没有这么做,她尊重三姑娘的选择,用丹药吊着她最后一口气,也从不责怪李竞……
“原来,自己才是活得最懵逼的那个人。”
李竞按着墓碑,热泪下垂,“对不起……三姑娘,对不起,雨屏。你们生前未竞的夙愿,我一定帮你们完成。你们担心俑族有灭顶之灾,那我就为俑族,守候到最后一分、一秒!”
正如李竞从未融入过这个世界一样,李竞心里其实也从来没有当自己是一个俑人。
就在三姑娘为俑族人拼尽最后一口气说出“时空神器”时,他依然是置身事外的。哪怕知道山下的人正在跟神族开战,他内心依然是没有太多波澜。
忽然,李竞的内心澎湃起来,墓碑上的力量汩汩地传入他的手臂,他的身体,他的心脏。
这力量是看不见的,跟所有力量都不一样,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的话,那应该是“精神力”。
三姑娘凭借着“精神力”撑到了第十天,如今,这股力量正汩汩地向李竞的胸口涌来。
三姑娘的话有如天音般响在耳边,那是她破译出天机子的铭文的那天晚上,顶着天道施予的巨大压力,说出的一句话:
“……俑族人,终将远离故土,并忘记来自何处,将去何方;俑族人,终将彻底忘记自己的祖先,忘记回家的路;俑族人,终将忘记,自己曾经拥有的惊世潜能!一个种族,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绝望……”
这句话如雷贯耳般响在李竞的头顶,轰得他脑海里嗡嗡直响。
“我是……俑族人,我是——俑族人——我是俑族人——!”
李竞内心受到万千打击,原来,三姑娘说的俑人,就是自己!
你,终将远离故土,忘记来自何处,将去何方!
你,终将彻底忘记自己的祖先,忘记回家的路!
你,终将忘记,自己曾经拥有的惊世潜能——!
精神力汹涌地袭向李竞,就在这一瞬间,李竞的神禁基因再度自动破开!周围的异兽被李竞突如其来的强大威力迫压到了,纷纷跪倒在地。
那种“唯我独尊”的气魄再度回归,李竞分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但这是最真切,最震撼,最气盛的一次。
“你还要做一个懵逼的俑族人吗?!”李竞内心发出强烈的责问,“俑族人大难临头,而我却毫无知觉!我忘了故土,忘了祖先,也忘了自己!”
墓碑上传来的精神力震慑得李竞全身发抖,几乎不能自已——
“绝望吗?绝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