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纱没有回答。
李竞在后面听得这话,弹着咖啡杯的手指定住了。“这符箓派莫非那么狠毒?”李竞心想。
绿子又道:“法术失了而已,不用离开师门的。以前不是有个师叔失手,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吗?现在也还好好地,派中之事他也没管了。如果你真不想练回来了,那也可以带着符箓派弟子的身份继续经营你的客栈的。”
沙纱抿嘴嘴唇轻轻摇了摇头,望向了窗外。
“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跟你话,总觉得……怎么呢,有心无力。有些事,不需要得那么明白的,可是不明白,你又永远听不懂。真希望这时候有一个人猜中我的心事,然后给我狠狠的一巴掌。把我打醒。”
绿子听了这话,有些失落,“……对不起。我这个大师姐,真的做得不够好。”
“那是因为你心里只有郇笙这个人。”
沙纱不留情面地道。
绿子抓向那根绿色笛子,显得局促不安。
科子有点觉得不好意思了,这样偷听两个女生话,好像挺不厚道的。
但大哥竟然坐得岿然不动,果然大哥就是大哥。
过了好一会,沙纱忽然抓着绿子的手道:“绿子,我跟你这样的交情,私下叫你绿子。在门派里,我都得喊你一声大师姐。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只这一件,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绿子反过来握着沙纱的手:“你,我答应你。”
“你真的不需要想一下吗?”
“你是我好姐妹,我哪里还需要想的。”
“……好吧,你……能不能答应我,见到大僵,千万,千万不要出手。”
绿子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这……你又不是不知道对付大僵有多重要。少了谁都不行的。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反正你答应我不要出手就是了,就这个要求,行吗?绿子,你就应了我吧。”
“你这是怎么了?”
“绿子……”沙纱想又不出来。
科子看着李竞,李竞目光茫然,却又有点坐立不安。
沙纱带着泣声,想什么又不出来,那种痛苦让科子看着都觉得辛苦。
李竞站了起来,离开座位,科子正要跟上,却被李竞给按回了座位上。
科子只好继续着,李竞走出咖啡厅,叫了辆车。
科子看着他上车,前面的咖啡桌隐约传来一句话:
“我……爱上那个人了……”
科子看着大哥离开,喝了口葡萄酒:“我还没告诉你这是葡萄酒不是血呢……”
他知道大哥是要自己继续盯着,便不敢离开。
从他这个位置上看去,正好能看到绿子的表情。
绿子已经震惊到不出话来了,“沙纱,你怎么可以……啊,这怎么可以……沙纱,你……唉,我该怎么帮你?”
“你只要答应我,不要对付他就好了,好不好?”沙纱抓着绿子的手哀求道。
绿子实在是被沙纱给吓到了,这不是她所认识的沙纱,那个无比精明,什么都要精打细算,什么都逃不出她手掌心的沙纱变了。
她经常觉得沙纱这种才像一个大师姐的风范,自己怎么学都学不来,可就是这样的沙纱,此刻竟然哭得那么无助。
这真是让她完全适应不了。
她没见沙纱喜欢过谁,而且这大僵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爱上一只大僵。
但是,结合她前面那些莫名其妙、欲言又止的话,又都得通了。
“沙纱,好沙纱,你别难过了好吗?……你给我点时间,我还不能接受。我……给我点时间……我没有听错对不对?呵,真宁愿自己听错了……我真的没听错吗?”
科子如坐针毡,大哥交待的这个任务真是好难执校
要是有一个女人这样为自己哭,啥都从了,科子自己这么想着,“我怎么舍得你难过……”科子在心里哼起了歌。
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将一包纸巾放在了沙纱的桌子上。绿子替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你真傻……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师姐我这次真的搞不懂你了。”
“不要告诉他们……”
“好好好,我不,我不告诉他们就是了。”
“一定不能告诉师傅的。”
“知道了。可是……”
“那么,你能答应我不要出手了吗?”
“我……”
绿子还是不敢点头。“这是违抗师命啊……”
“所以我才求你啊。你是师傅最疼爱的弟子,他只会怪你,不会对你怎样的。你又是我们这些人之中赋最高的,他不会舍得踢你出师门的。”
沙纱忽然破涕为笑:“以前我总是你,跟郇笙在一起不会有好过的。我现在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根本不是为了好过。”
绿子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喜欢上他了。所以,你一定要离开师门吗?”
“嗯,这个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出手就行了。”
“那大僵,到底有多厉害?”
沙纱摆摆手,忽然就笑了:“厉害?呵。并不是很厉害吧。”
“我昨的笛声明明感应到他的位置的,去到就不见了,这速度应该很快吧?”
沙纱噗地一声又笑了:“嗯,差不多吧。”
绿子还以为大僵就一定是“犼”的外表,哪里会想到是一个人。沙纱一想到这点就忍不住笑了,在绿子的脑海里,一定是“人兽情未了”这样的画面。
沙纱自然不会告诉绿子大僵其实是一个人,这样李竞就又危险了几分。
“唉,我还是难以想象。”绿子道。
“嗯,我知道,不是那么容易接受。”沙纱擦了擦眼泪,恢复了几分风采,只是脸色还十分憔悴。
她不停地笑着,又哭着,又自嘲着。
后面的科子真想把大哥给拉回来,这好事还不能做了。
此刻他竟十分同情沙纱,虽然认识不久,但沙纱对大哥的心意,那是一看一个明。就是不知道大哥的大嫂到底是谁?
每次到大嫂,都只有六个字:你大嫂不在这。
李竞回到别墅,见客厅没人,便瘫坐在沙发上,望着花板。
关域跟雁在楼上偶尔发出些动静,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偶尔传来“嘭嘭”的声音,时不时又“滴滴”几下。
过了些时候,关域从楼上下来,忽然看到李竞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竞坐起身子,“有一会了。”
“找到沙纱了吗?”
“科子跟上了。”
“她没事吧?”
“没什么,只是去见她师姐而已。”
“那个吹笛子的女人?”
李竞瞥见楼梯下面有一排酒柜,走过去随手拿下一支,问:“是高端货吧?”
“你试试。”
李竞打开瓶盖,跟喝二窝头一样喝了几口,砸吧砸吧嘴:“不咋的。还是那坛大黄云树下面的酒好。”
“这上面的酒随便你开。”
李竞听了这话又换了一瓶,打开又喝了几口:“也是不咋地。”
李竞继续开着,每瓶酒都只喝几口:“都不咋地。”
“那是你心里已经有酒了。”
“心里有酒?”
“就容不下其他的酒了。”
李竞觉得这话有意思,丢给关域一瓶新酒:“你心里的酒是怎样的?”
“我……”关域接过酒,却没有接过话。
李竞笑了笑:“哈,你心里也有酒。”
两人各提着一瓶酒,也不知道是什么酒,却都是喝着心里的酒。
坐在后花园门口的石阶上,一口又一口。
“我想你帮个忙。”
李竞拿起酒瓶碰了一下关域的酒瓶。
关域接着道:“把三丹修炼功法传给另一个人。”
李竞看他话的样子,猜道:“是你心里那瓶酒?”
关域讪笑了一下,却又带着几分辛酸,灌了自己满满一大口,“嗯。”
“不会是雁吧。”
“你想哪去了。你呢?不会是沙纱吧?”
“你想哪去了!”
两人又碰了一下酒瓶,失声地笑了笑,心里各有滋味。
关域望着前面那排花,眼神却像在看着一个女孩。
“带她过来吗?”李竞问。
“我想个办法,要让她来这里一趟不容易。刚刚我跟雁在二楼检查了那些设备,应该还能用,她需要很多机器维持生命。我想了想,你的那套三丹修炼法,或许能够救她……李竞,就拜托你了。”
李竞一听这话,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关域总是一副深沉忧郁的样子了。
“病得很重?”
“嗯。”
李竞没想到这么棘手,连大研堂都束手无策的,怕不是自己一套功法就能救的吧。
忽然李竞的手机响了一下,拿起一看,是科子发来的信息。
“大哥,她们转移地方了,还要继续跟么?”
李竞回道:“跟着,别让那个绿子离开视线。沙纱一走就告诉我,继续盯着。”
“是。”
李竞按出一行字:她还哭吗……
想想又删掉,改成:她怎样了?
想想又删掉,最后改成了:别让沙纱发现。
另一边,科子按出一行字:其实,你已经被发现了。
想想又删掉,改成:沙纱就站在我面前。
想想又删掉,最后改成了:放心吧,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