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青云厂住在厂里的职工不少,何明志原来提出建成商住大楼,部分楼层用来解决青云厂的职工住房,按造价算下来青云厂的股份又要大打折扣。
封子修觉得市中心解决职工住房太不划算,建议在居民小区专门建一幢搬迁房,面积可以比原来的还宽一些,算下来造价还低得多。何明志担心职工不愿意到小区住,封子修叫他把大家带到小区看看,其实住在小区生活很方便,又不吵闹,面积还可以比原来住的大,大多数人都很满意。
听说明年就能住上新房,一些人脸上有了笑容,有几个年轻人还给何明志鼓起掌来。毕竟拆了旧厂对大多数人有好处。
何明志瞟了站在一边的封子修一眼,面有得色,说:“都回家吧,回家吧,没有事就回家吧。刘小青的男人被人打伤了,她自己又摔了一大跤,我去看看她。大家想想,东风厂那样有名的大厂都混不走了,我们这样的集体小厂,能混得到几时?”
何明志又借题发挥了一通,把大家打发走了。
封子修远远看着,在心里笑骂了一句,这跛子,喝了几次酒,还当真喝出点水平来了。
酒真是好东西,和赵青成相识也是因了酒缘。想到这里,钻进汽车,给赵青成打电话,报告一切都很顺利,一个月内即可动工。
赵青成听完封子修的报告,放下心来,又怕封子修报喜不报忧,问道,听说还打伤了人,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封子修猜出是田家书打了小报告,忍住笑,装作很吃惊:什么?谁被打伤了?怎么打伤的?
赵青成没好气地说,我问你呢,你倒来问我,今天青云厂有人被打伤了,怎么回事?
封子修作恍然大悟状,长长地噢了一声,说,不是青云厂的人被打伤了,是厂里一个女瘫子的丈夫被人打伤了,那个瘫女人着急,坐了轮椅车出来,自己摔了一跤,和今天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赵青成心里又是一动,不知怎么回事,封子修两次说起这个瘫痪的女人,他都会隐隐地想到刘小青,老觉得这个人就是刘小青。于是,又问了一句,你听没听说,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
封子修记得上次说到女瘫子时,赵青成就问过那个瘫子的名字,刚才何明志说到要去看她,好像名字里也有一个青字。说,好像叫什么青?
赵青成一听有个青字,说,你再问一问,是不是叫刘小青。封子修说他问清楚后再打电话,他现在要和何明志陪法警去吃晚饭,说法警们没功劳也有苦劳,他也饿了。
赵青成突然就发了火,说,你现在就问,她是不是叫刘小青,如果是,马上告诉我,不要关机。封子修听出赵青成有点火了,连声答应。
就是刘小青。
封子修还多了个心眼,把刘小青家的情况以及季长风被打的事一并问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赵青成在电话里骂了一句什么,然后好半天没说话。
封子修没听清赵青成骂什么,好像有个“球”字。过了好半天,才听到赵青成说,你和何明志商量一下,重新考虑刘小青的安置。
病退休工人的医药费从青云厂将来的红利中支付,这是封子修从何明志手中讨来的便宜。问题是,重新安置一个人也许要涉及其他人,说不好还要改动合同,封子修小心地问,赵总,这……这个刘小青是……您的……
赵青成说,这个刘小青是我的亲妹子。他妈的,就是在你们大海,她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封子修“噢”了一声,他也想起来了,刘小青和赵青成一样,也是大海山上的一棵青松。封子修还在上小学时,她到他们学校做过报告。天啊,她怎么……瘫痪了呢。
“我要不要先代表您去看看她?”封子修问。
赵青成说,把她安置好了,我自会去看她。
封子修又说,可是,如果重新安置刘小青,其他人一闹起来,恐怕会带来大麻烦。今天的事主要就是像刘小青这样的病退工人闹起来的。青云厂这样的老工人不少。
赵青成说,不管多大的麻烦,必须这样做。说完,把电话挂了。
天安取得了出口经营权,赵青成正准备亲自到东南亚等国家作市场调查,只好等到从东南亚回来,再去看望刘小青和季长风了。
刘小青连人带车摔在巷口,摔得并不很重。只是小玉人太小,刘小青又胖,小玉扶不起她来,一着急,这才哭叫着跑到厂里去叫人。等到秦玉梅和萧敏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七手脚把刘小青抬到床上了。
听小玉把事情经过说了,萧敏抱住刘小青哭了起来。
萧敏一哭,秦玉梅再也忍不住,抱着小玉也哭,没有个男人在家,也没人劝,这一场哭就哭了些时候。
秦玉梅尤其哭得惊天动地,她早该放开来哭一场的了,只是从昨天晚上摸到两个血糊糊的人到现在,忙得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哪还能顾得上哭。
倒是刘小青没怎么哭,她也不劝,任由她们哭,一只手在萧敏的背上轻轻地拍着。等到秦玉梅把最后一声哭出来,变成长长的一声干嚎后,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女人的哭实在是一剂疗伤止痛的良药,秦玉梅哭过,一夜的惊恐、气恼、愤怒、伤心都得到了宣泄,平心静气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说到她叫季雨林带着人马到小新街横冲直撞,童为国又怎么到医院看望,季大哥怎么不给他台阶,甚至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她最愁的是医药费,童为国倒是说了厂里会考虑,但是看季长风的样子,是不会要厂里出这笔钱的。秦玉梅说了一半天,偏偏忘了说季长风和陈汉中现在的伤情。还是萧敏说,季伯伯已经没事了,过几天就可以出院,陈叔叔流血过多,要多住一段时间,但都没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