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江经历说的不错,咱们过去,生还的可能性很低。但是你们扪心自问,咱们能一走了之?任由敌人占领这座城?你们的儿女,你们的父母,你们的亲朋,都还在这里!你们不是为了朝廷杀敌,而是为了你们自己!为了你们的亲人,为了你们的邻居,为了每一个对你们好的人!”
众人沉默着。徐宁的话并没有多么高深,但却让他们打开一扇窗,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们,做这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或许是为了银子,或许是为了命令,也或许是为了活命,但是今天,徐宁把这话说清楚了,他们的身后,不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的人。
这些人平日里或许很普通,但总有人对你好过,或许只是在你口渴的时候给了你一碗水;你累的时候给你一个板凳,这些平凡的琐事养育了我们,感动着我们,也让我们的存在变得有意义。
“杀敌!杀敌!”众人突然情绪高昂,举着手里的绣春刀,大声地喊着。
江经历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就热泪盈眶。他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么一群人,狠狠在他的心口上戳了一刀。
“好!”徐宁伸手止住,大声道:“如今是非常时期,以前的指挥不再有效。我们分为两个部分,伯安,你带领一部分,吴承宏,你带领一部分,剩下的人,跟着我来!”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黑暗之中没人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敌人都分布在什么地方。现在他们要打,只能根据自身的经验打,可想而知,只有四五十人的他们,面对的是多么复杂的情况。
徐宁没有退缩,为了他的大事业,他必须要救出徐鹏举,这是他的第一颗铺路石。拿了一张舆图,徐宁召集了王守仁、江经历、张静安、吴承宏、李铁柱等心腹几人,研究该怎么打。
“咱们这么几十个人,对方连塞牙缝都不够。”张静安感叹道,眼睛在舆图上扫了扫。徐宁没有回答,仔细地看着舆图,这个时候的地图比起现代的地图真是差的太远,基本上没有专业的分工,也就是大致勾勒了一个范围而已。
“江经历、周账房你们都是这里的老人,你们说说这附近的地形。”
江经历会议了一番,道:“这个驿站靠近驰道,也就是这里。东边是一个大仓库,这边是永安河。永安河上有一座桥,不过如今肯定已经被占领。宁波卫里的诸多军户一定会严密把守这里。南边有几家客栈,在这里是一个小胡同,可以直接绕到永安河旁。”
徐宁仔细地在脑海中盘算着,半晌后,道:“伯安,如果你是首领,该如何安排人手?”
王守仁仔细地看了看舆图,思索之后说道:“锦衣卫的人马都驻扎在驿站前方,驰道上肯定有很多人,但是驰道对面也是商铺,所以这个地方空间有限,驿站左右两边的胡同,更加狭小,如果使用弓箭,非常密集,所以,基本上靠着弓箭就能把这里的人全部灭掉。”
“河面上的人比较困难一点,因为这个地方比较空旷,”王守仁又仔细对照着舆图看了看,道:“或许他们可以先攻占这个桥,然后从两边开始攻击。”
徐宁想了想,在冷兵器的战争之下,这样的安排已经足够完美。
对方的阴谋现在已经能看得清楚,就是先利用刺杀巡抚周武,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然后拖延时间,好让这些兵士做好安排,因为驿站里还有国公世子,所以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利用这一点,让他们引而不发。待时机成熟,然后再安排人马进来,主要的目的,就是猎杀这些准备不足的衙役差班、知府衙门、东厂、锦衣卫、以及宁波卫的人马。
这么周密的布置,可以保证让所有的军马都被杀残。没了这些守军,宁波还算什么大邑?就是一座空城。
“大家想一想,敌人的主帅会在哪个地方?”徐宁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吴承宏叫嚷道:“管他在什么鸟地方,杀过去一并杀死了事。”
“伯安,这个你比较擅长,你说他们可能在什么地方?”徐宁没搭理吴承宏,按照他的这个方法,根本就不可能杀死这么多人。
王守仁摇摇头,“这里地形复杂,我也说不好。另外咱们也不知道这些敌人究竟是谁。”
徐宁道:“能组织这么大规模的人马,还能悄无声息地完成这个布置,你说这里除了朝廷,还有什么人能办到?”
“你是说白莲教?”
江经历人老成精,在这里的时间也足够长,立刻就想到了一种可能。全身不由都颤抖起来。徐宁点点头,肯定江经历的想法,这样规模的组织,也只有白莲教能做到。因为宗教的特性,让他们可以收获一大批忠诚的信徒。
“白莲教,这也不好预测。这样吧,江经历,你们先带着人马在附近安扎,白莲教应该没那么多人,能把这里也控制,我带几个人去侦察一番,先找到敌人的大帐再说。”
吩咐好几个人停在原地,然后徐宁带着王守仁等几个机灵点的探子,前往驿站。
几个人分头行动,徐宁选择了从房顶过去,他攀上一家人的房顶,趁着夜色,靠近了驿站东端。这个地方就是那个大仓库所在的地方。
徐宁攀上仓库,趁着火把的光芒往下看。
惨不忍睹。
他只能用这么一个词来形容,血腥味犹如一柄刀子狠狠地插进他的鼻孔里,下面的场面已经彻底混乱。驿站四周全都是兵士,有些是锦衣卫,有些是东厂番子,有些是宁波卫的军户。
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站任何队形,你挤着我,我挤着你。相互之间连一点空袭都没有。当时谁也没想到外围还有敌人,注意力全都在里面,这么个摆法,可以将驿站内的敌人全都封死,无论他们用什么办法,也不可能走出来。
但是现在,全都便宜了白莲教。他们组织了一部人马,站在驰道远方胡乱射。甚至他们连瞄准都省去了,只要闭着眼睛射击,就能杀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