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吧……”唐骥一边向着楼下走,一边恢复了他那神经质的微笑。究竟是现在的神经质的他是他本人,还是刚才的那个仿佛邻家大哥一样的他是他本人,他也说不清楚。
或许,本来就有无数个他,一秒是一个普通的幸存者,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性格孱弱的神经质,再下一秒又变成了一个血腥的屠夫,然后化作喜欢看人发笑的小丑?
当然,一般人恐怕在第三个人格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过此时主导唐骥的人格,应该是某个教师:“韦斯特老了,人生观定型,而且局限在佣兵的那一套里,终究成不了什么事儿……安娜和他的,灵感发展方向一致,两个一样能力的人是多余的……而且我好想要一把金牛座法官啊。”
“通过这种程度的刺激,应该能让安娜的精神进一步接近崩溃吧?这样她使用巫术的天分也会越来越好。”唐骥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分不清是和某个看不见的人解说,或者仅仅在神经质的自言自语,说着一个连他自己都信了的谎言。
毕竟,其实唐骥根本就不知道那个刚刚被转化的深潜者究竟会杀死三个人之中的谁或者谁们,甚至都不知道深潜者能不能杀死某个人。但是不管对方杀死了哪一个,唐骥似乎都可以编出一套连自己都信的理论,来向自己论证自己是未卜先知的。
走到楼下,唐骥看了看倒在地的韦斯特,还有不远处一个脑袋被打得稀烂的还没有转化完,还有一半像人的深潜者,嘴角渐渐喜爱你跟着两边裂开,但是又立马化作严肃,还故意清了清嗓子。
“发生了什么事?”唐骥字正腔圆,简直和某台发言人有一拼,甚至可以说是毫无感情的棒读。
“刚刚落进水里的……一个家伙,变成深潜者,操控着水袭击了我们,拧断了老头子的……一条胳膊,然后咬在了他的脖子。”安娜抽泣着说道,韦斯特就像她的父亲和爷爷一样,如今却在她的怀里奄奄一息。
唐骥摇了摇头,看着一条胳膊已经变成肉酱,脖子缺了一大块肉,鲜血染红了地面的韦斯特说道:“我对此感到抱歉。”
那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在默哀一样,或许他的确在默哀,为了这个自己几个月以来交流时间最长的人类而默哀。因为,或许他已经忘掉了是他的所作所为导致了韦斯特变成这样,然后忘掉了他忘记这件事这个事实本身。
双重思想,这个词汇第一次出现于乔治奥威尔的一九八四之中,即为一种经过训练的自我洗脑。熟练的人,也可以利用这种方式来欺骗自己的大脑,让自己通过测谎,甚至连最精密的测谎仪也测不出来,因为其本人都相信自己所说属实。
但是这种技巧,难度较高是相对于思维健全的人来说,对于思维有损的人来说,并不困难。恰巧,唐骥就掌握了这种手段,所以他是一个最高明的骗子,连自己都能骗过。
“唐……骥”韦斯特挣扎着用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从衣兜里颤颤巍巍的掏出了一个小本子,递到了唐骥的手中:“我已经没有救了,对吧?”
唐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被深潜者感染之后,十分钟以内身体就会开始转换,十五分钟左右激素分泌开始影响身体,就像那个家伙一样。半个小时之后,人类思维彻底消失,两天之后,身体彻底转化完成。”
“呼……还真是悲惨啊。能给我一支烟吗?”韦斯特咧着嘴似乎是在笑,但是却发不出那呵呵的笑声,甚至连呼吸声之中都拉着丝。
唐骥从口袋里取出一支烟,塞进韦斯特的嘴里点,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根针管来:“需要点临终关怀吗?”
“唔……吗啡止痛剂,是吗?还真是二战年代的关怀手段呢。”韦斯特吸了一口烟,丝丝烟雾从脖子的创口里渗出来,看着煞是渗人。
“里面混杂了鸟羽玉、颠茄和黄蝴蝶,相信我,你会度过人生最后一段完美时光。”唐骥把针管扎进了韦斯特的脖子,一管带着微微绿色的液体被打进了韦斯特的血管之中:“还有什么遗言,尽快说,你还有五分钟。”
“嗯……也没什么,就是,你看看你手里的那个本子,那是我在穆海尔基金会的存折……咳咳,拿着它,你就是我们这支佣兵团的首领了。”韦斯特笑着咳嗽着说道,吗啡已经开始起作用,疼痛渐渐减弱了。
“为什么?”唐骥翻开手中的小本子,里面的确是韦斯特的登记信息。有了这个小本子和里面的芯片卡,唐骥就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刀锋佣兵团的资金往来……是的,直到现在唐骥才知道原来这支佣兵团叫做刀锋,虽然其中并没有一个拿着刀的黑人。
“怎么说……我能看出来,你有知识,有能力,而且你很适合生存在这个时代,我觉得也只有你能带着他们走下去。安娜……不行,她是个正常人,在这个暴走的时代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活得好。”
唐骥赞同的点了点头,安娜的确不行,不管是能力还是心态。不过现场就三个人,除了倒霉孩子夏千重和安娜之外好像就剩下自己了,所以是矮子里拔将军吗尼玛嗨?
“成了,我会继承你的账本儿。”说着,唐骥把那个小本子,也就是穆海尔佣兵会的子账户本塞进了自己的衣服里,同时小声念叨着,我可没有说过要继承你这个黑乎乎的佣兵团的名字。
“唔……去找到伊万诺夫、塔尔和野比正雄,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人。还有……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咳咳,还真是……”
“人生五十年,如梦亦似幻。”唐骥微笑着和韦斯特同时说出了这句话,然后相视一笑,韦斯特渐渐的在笑容之中没了声息。
黄蝴蝶,是一种剧毒的植物,仅仅口服就能够造成致命的身体伤害,在黑奴时代经常有奴隶女性用黄蝴蝶堕胎,以此避免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成为奴隶。
直接打进颈部静脉之中,必然会导致死亡。
唐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或者说是直接浮现在他的手中,但是还是做了一个习惯性的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的举动。
左手按在韦斯特的身,往其中注入大量巫术力量,然后点燃了韦斯特的身体,不多时韦斯特便被淡紫色的火焰焚化成了纯粹的灰烬。
既然已知有某种东西正在人类的尸体之中孕育,那么自然不可能留下一具完好的尸体作为其苗床。包括那具深潜者的尸体,也被唐骥烧成了灰烬,唐骥突然发现自己的打火机真的很适合毁尸灭迹。
“药品都收集完了?”尸体还在燃烧,唐骥便已经走到夏千重身边问道。
夏千重点了点头,打开那大号的旅行箱给唐骥展示。绝大多数的药片都被去掉了最外层的包装,只留下最基础的辨识标准。毕竟作为医生,这些药品只要知道名字和规格,剩下的全都可以要这经验运用。
“好了,把我要的抗生素和类固醇还有血液病用药之类的,全都给我。”说着,唐骥又摆了摆手:“氟哌酸你就拿走吧,我并不需要治疗拉肚子的药物。”
“唉,好好好。”夏千重笑着给药品分类,对方不需要氟哌酸真是再好不过,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老婆的身体问题了。
这一副谄媚的样子……
唐骥敲了敲自己的头颅,感觉自己好像能够从记忆之中挖出点什么来,但是甩了甩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或许,只是时候不对罢了。
就在这时,安娜叫住了唐骥,她的声音异常沙哑:“刚才,你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和我们一起走?如果你也在的话,老头子他……”
“抱歉,我们巫师有自己的事情去处理。”唐骥淡淡的回答道。
很显然,这是一扇万能的挡箭牌。巫师,自然有巫师的事情要去处理,不是巫师的人没有办法掺和进其中,因为他们的眼睛甚至难以看到对巫师来说想当然的事物。
安娜不是巫师,只是巫师的大门已经为她推开,有着些许的灵感罢了。她自然是没有资格去掺和进巫师的事情的,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安娜安静了下来,整个人蜷缩进了墙角,像是要把自己挤进那一小团阴影之中一样。她感觉自己好孤单,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现在待在自己身边的,一个是神神叨叨神神秘秘神神经经,简称三神的巫师;另一个是个半精神的医生……
没有人可以说话,没有人能够理解,安娜只能扣着自己手背的皮肤,看着皮肤血液如同花朵一般绽放,皮肉渐渐掀开,感觉就快要看到惨白色的骨头……
“嘶……疼!”安娜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看着自己那血肉淋漓的手背,安娜突然感到一阵深寒,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劲到了这个地步,还是说刚才有这什么在影响着自己的思维和行动?
唐骥转过头来莫名其妙的看了安娜一眼,摇了摇头,朝着另一边走去。这座医院并不普通,即使裴蠡已经离开,这里也还有着浓重的巫术力量徘徊……甚至不仅仅是巫术力量,还有巫术力量的来源,某些难以言喻的怪物……
天,莫名其妙的黑了下来,本来还有黄昏的亮度,现在却在向着深夜变迁。
似乎,裴蠡玖仟离开了,那个用剑的高手离开之后,这里有着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了起来。只是,他们害怕的,究竟是用剑的人,还是那把剑?
那把剑是巫术造物,而且和裴蠡之间关系紧密无比,甚至能够说是二位一体。但是那究竟是什么,唐骥说不准,他还不知道巫侍这种东西的存在。
雨还在下,但是雨点打在玻璃的声音莫名大了几分。
唐骥的指尖开始有着淡淡的银光闪烁,他已经准备好了释放火树银花,那种攻击不管什么都能斩开,这是唐骥最大的依仗。
唐骥的开门,限制很大,差不多就是自己去过并且特别坐过标记的地方,或者自己的五感内任意一个能够感知到的地点,一般来说在战斗中的用途远大于普通的移动。
二段跳同理,唐骥学习空蝉的唯一理由就是能够在空中借力进空门而已。
仿佛……是少女的歌声,在整栋楼之中隐隐传来,没有萧声的萧瑟和金属质感,反而很温柔,就像是在给家人表演一般。
走台阶,或者说走下,因为唐骥正在朝着医院的地下室走。医院的地下室有五层,最底层是放射性物质储存地,一层就是放射科,再往是传染病研究区域,然后就是普通的贮藏区域和太平间。
少女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但是也沙哑起来,就像是一台老式的留声机正在吟唱着什么歌谣一般。但是唐骥还是在试图听清少女究竟在唱些什么,他太好奇了。
“梅……三月三……二十五六七……仙人下……股统……领……牧群羊,伞罗达……雷diiiii……”
唐骥摇了摇头,似乎这些唱出来的东西,除了曲调之外,更接近无意义的梦呓。碎叨叨的不成体系,让人听着听着心中就升起一股烦躁之感,就像是……
唐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左手手背,已经被抓烂,血肉翻卷着。虽然在飞速愈合,但是疼痛感却依旧传递到了唐骥的思维之中。
这是精神污染。
一把撸平手背翻卷的血肉,唐骥吸了一口冷气,真特么的疼。不过他的身体素质之中就包括了外伤愈合,凡是不包含巫术力量所造成的外伤,都能够快速复活,只要身体里还有足够的能量。
从腰间抽出韦斯特的两把金牛座法官握在手中,唐骥继承了韦斯特所有的枪支,包括那把雷明顿散弹枪和usp手枪,但是他还是更习惯用左轮枪来战斗。
而且,手里握着东西也能有效防止他自残。
“梅花开了三月三,老头子唱歌二十五六七,仙人爬山又下山,屁股铜陵荆州牧,牧群羊来杀干净,萨罗达,萨罗达,萨罗达雷滴滴滴!”
一阵尖锐的痛感顺着这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的歌声钻进了唐骥的耳朵,就像是一根钉子插进耳朵然后直达脑子一样。这歌声,就在他右手的房间之中!
唐骥一脚踹开门,歌声霎时停滞,然而唐骥的行动也瞬间停止,只是用枪指着对面,然后连续扣动扳机,这个动作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甚至连弹仓都打空了还联系扣了十多下扳机才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