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莱莉雅将那扇大门沉重的关。与干渴饥饿致死的饿殍那一肚子棉絮一样的器官不一样,青尸的体内器官整个都是糜烂的,简直就是一坨肉酱,那种气味她不想再闻到第二次。
“呼……恶心死了。”她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流泪了,一次是在看到唐骥少了一只手的时候手足无措,而这一次,是被熏出来的。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小腿被一只手猛地抓住,当她看向下方,却是一只从木质地板之中伸出的已经溃烂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纤细的小腿,那指甲甚至要插进她的肌肤之间去。
但是瓦莱莉雅没有慌张,这种小型怪物在她看来不值一提。只是手一抖,一根双尖骑枪便从她的手中蔓延而出,戳穿了那鬼手。
鬼手就这样在地融化成了一滩奇怪的粘液,瓦莱莉雅试着用脚趾去触碰了一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除了粘性有些大。
“噫……真恶心。”瓦莱莉雅轻轻甩了甩脚趾,她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东西。但是当她回头的一瞬间,她却发现一只眼睛正在看着她!
“去死!”受到了惊吓的瓦莱莉雅,手中的双尖骑枪径直插进了那眼睛之中。眼睛发出尖锐的悲鸣,轰然炸开成了一地的血浆。但是直到这时,瓦莱莉雅才看清,那只是一颗长在某种草本植物得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瓦莱莉雅?”唐骥的声音从耳机的另一端传来。瓦莱莉雅轻轻摸了摸被自己绑在大腿的手机,莫名的安心,似乎就像唐骥在自己身边一样。
“没什么……只是看到一株奇怪的植物,一株草面长着一颗眼睛,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瓦莱莉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说道。
“……我知道,那是眼草。不过你放心,那种东西对巫师不构成威胁,它特有的功能对巫师也不起作用,因为它无法复制巫术力量。具体的,等你回来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讲。”
耳机里似乎有点风声,但是信号没有任何问题,瓦莱莉雅一就能够听清唐骥的话语,她也就没有管那么多,只是离开了那间居酒屋,回到了外面的街道。
踏在水洼之中,瓦莱莉雅微微皱了皱眉。冰凉的雨水似乎渗透进了她脚底的伤口,一阵疼痛袭来。
但是唐骥都能拿着自己的断臂给自己做手术,自己有什么理由只因为这一点点伤口,就被疼痛所干扰?
瓦莱莉雅静下心,一瞬间,她脚底的伤口就被寒冰冻结了起来。麻木掩盖了伤痛,同时也让她的脚底失去了知觉。如果不是她脚底一直泡在水中,这一下她就得冻伤。
“不能再做无用功了……”
这么想着,瓦莱莉雅走到了一所里面亮着昏暗的灯光的房间门口。里面似乎有着人影在晃动,她的手指触碰到了大门,却又缩了回来。
就在刚刚的一瞬间,她察觉到,这所房间之中,根本没有人,或者说根本没有活着的人类……所以那个正在晃动着的人影,是什么?
绝大多数的巫师,都会在自己的感知下功夫,只不过根据能力的不同,他们的感知方式也会不同。
但是对于能够施展与冷热相关的巫师,他们的感知方式都很单一,那就是热视觉,或者说是热感觉,因为如果没有进行改造的话,他们的眼睛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而这座房子之中,除了正在燃烧的炉灶和不知为何还在运转的冰箱之外,没有任何人形物体有着超过房间正常温度的……要知道,现在的环境温度只有十四摄氏度。
但是,瓦莱莉雅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只是刚刚走进去,就听到了一声:“いらっしゃいませ!”的声音。
瓦莱莉雅转头看去,那是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身穿着和服,脸画着淡淡的彩妆,双手交叉叠在腰间,显得端庄大方。
事实,如果不是那个女孩那仿佛人偶一般僵硬的表情和一双明显是玻璃珠子制作的眼睛的话,这个姑娘的确本应该很漂亮的。
尽管瓦莱莉雅没有仔细看过东方的神话故事,但是她还是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画皮】这个词汇,就好像……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披着一张少女的皮一样。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仿佛是担心瓦莱莉雅没有听清,少女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语,然而她的嘴唇根本就没有张开。
少女伸出一只手,示意唐骥向着那个方向过去,坐在吧台前,这又是一所居酒屋。不得不说,这座小镇的居酒屋还真不少,或者自己干脆就是来到了一座酒吧街?
站在吧台后面的女人,画着和少女近似的妆容,只不过不想少女那样扎了个马尾辫,反而将头发盘了起来,这是已经嫁人的意思。她,大概是少女的母亲?
虽然瓦莱莉雅没有她那精通十二国语言的哥哥的语言天赋,但是她好歹也懂三门语言:汉语、英语、德语。而汉语的汉字,完全可以用来识别东洋文字……至少能够做到明白五成意思。
这时,瓦莱莉雅注意到,在房间的最内侧,似乎摆着一副古大和式盔甲,诡异的面具之中仿佛有一道目光直视着她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是注意到了瓦莱莉雅的目光,那女人慢慢的抬起手,动作就好像是机械操控一般僵硬而精准:“おさん、うちの先祖来の甲に味がありますか?先祖の平信直の甲と刀で、先祖は臣家の武士だったとえられています。”
瓦莱莉雅微微点了点头,她听不懂东洋话,只是从中敏锐的捕捉到了“丰臣”这两个字。从字面来推断,似乎对方家族和丰臣秀吉家有着什么特殊的联系。
她抽出菜单,指着面毛笔写下的“生啤”和“豚骨スプラメン”点了点,那两样东西后面分别写着500和950,而那个女人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缅起了衣袖,露出了两只手
那是两只修长而柔软的手,倒不如说是修长柔软的有些过分了,就好像,一个手掌长出了五条章鱼的触手一般,灰蒙蒙,带着吸盘,卷曲着,粘液在手指之间拉起了细长的丝线。
瓦莱莉雅轻轻咽了一口唾沫,她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事物存在,而且她现在甚至没有办法主动和唐骥交流,因为那个少女一直诡笑着盯着她。
看了一眼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的报纸,面的日期是十四年前。但是,为什么是十四年前?这里在十四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瓦莱莉雅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唐骥此时此刻早就已经离开了这栋房子。从第一处地方,他就已经明白,这环境根本就是他的潜意识产物,和梦境极为相似,一切都能够从他自身得到解答。
换句话说,瓦莱莉雅终归只是他抛出去吸引那些无所谓的梦中徘徊者的诱饵,同时也是对她的磨练。真正要战斗的,只有自己。
“说真的,我觉得你应该换一身黑色的风衣,就像那个人一样。米黄色实在是太老土了。”
白猫并没有趴在唐骥的脖子,当她处于战斗状态的时候,她往往是端坐在唐骥的肩膀的。即使唐骥正在飞奔,她也没有一点要掉下去的倾向。
“是吗?那等我思索思索怎么改一下风衣的颜色……不过黑色就算了,把自己打扮的和一只乌鸦一样,一点都不潇洒。”唐骥一边在屋顶做着跑和飞奔,一边回答道。
事实,这件风衣对于唐骥来说,重要性不亚于闪银剑和空间门两个巫术。毕竟,这件风衣自带洁净功能,结实,而且只要重量不大于十千克,长度小于一米五,几乎什么都能往里装,唐骥就没见过这件风衣装满的时候,即使是他也开始觉得这件风衣的容量有些大过头了。
但是仅仅是他的思维一闪,他的风衣瞬间就从米黄色变成了墨蓝色,吓得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自己甩出去。
“说真的,主人,你这件衣服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觉得,你至今为止得到的那些神奇的武器,其实都不如这件风衣的神秘度高啊?”白猫舔着唐骥的耳朵吐槽道。
“天知道……反正我喜欢这件风衣。”说着,唐骥从大衣里抽出一把忍者用勾爪往一抛,挂住了前方五层小楼的顶,猛的一拽,就把自己拉了楼顶。
“话说,你的目的地是哪里?”白猫问道,她已经察觉到,唐骥似乎是在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行动。
“医院,这座小镇里唯一一座医院,也是全东洋排行第五的生物科技医院,就建立在京都大学医学系的旁边的医院。”
说着,唐骥从怀里抽出一份报纸来,指着面的日期说到:“这是我能找到的最新的报纸,但是面的时间显示,这份报纸出品的时候,我才七岁。”
“什么意思……”白猫微微皱眉问道。
“意思就是,我来这里并不是学习的,而是有别的什么理由。如果说有一个特定的理由的话,那肯定是为了这座医院,因为这座小镇剩下的部分都太平平无奇了。”唐骥飞奔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你家里有人生病了?不过我倒是也想问问了,自从我到你家之后,就没有见过你的母亲,你的父亲也只见过一次,然后你就带着我回你们大学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好吗?”
唐骥沉默了几秒,回答道:“我记不清了,我甚至都不记得我有父母的存在,就连唐缡的存在我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唐缡到是告诉过我,我的父亲是个医生?或许是他来这里学习的时候带了我吧。”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白猫吐槽道:“这种幻境要是有这么简单那就好了!主人是不是忘了,一个幻境把你搞得又多惨烈了……这种地方,肯定和主人某些特别深刻的记忆有关系!”
“那就让他来好了。”唐骥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微笑闪烁了两秒然后消失:“人的成长,就是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当我将我的过去彻底抛弃,我就会成长到,能够掌控一切的程度!”
“唉……”白猫轻轻摇了摇头,问题在于,你真的能够抛弃你过去的一切么?
“……有什么不能呢,如果你对你的过去充满了憎恨,所学的,所想的,全都是如何终结自己的过去,让自己曾经做不到的事情化为乌有,你有什么理由不去抛弃自己的过去?”
唐骥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淡漠,白猫却感到悚然心惊,因为她刚才并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来,而唐骥却已经得知了她想说什么。
“主人,你的记忆……到底恢复了多少?”白猫微微皱眉问道。她感觉,自己的主人好像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恢复了某些部分,但是缺乏一些关键的点,所以大部分事情都无法拼凑起来。”
“就比如,我想起来我是一个医学天才,我当初对于医学的研究,尤其是外科手术的研究,已经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至少超越了现代医学十年到二十年。”
“我能够回忆起我所做的每一个实验,从人造肌肉缝合线的研究,到神经修复的研究,再到能够直接诱发自我细胞再生的基因图纸的研究,甚至还有大脑再塑的研究。”
“我能感受到,我所做的每一项研究,其实都在一张巨大的图纸之,但是我就是记不起来,那张图纸的总体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我现在犹如盲人摸象,根本不知道我到底想要做到什么事情。”
唐骥说着,两把闪银剑骤然成型,将面前扑过来的青尸切割成了两半。伴随着平静地叙述,他个人心中的火气却越来越大,甚至可以说是急需一些事情来让他发泄发泄。而这些青尸,就是最好的发泄点了。
白猫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唐骥,一次的**,虽说帮唐骥处理掉了一桩心事,让他不再那么疯狂,但是同时也让他变得更为压抑。其实,这才是白猫说的,唐骥无法真正抛弃过去的缘故。
当你决定放下一件事的时候,仅仅是【放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会让自己背负莫名的负罪感,一种难以洁净的负罪感……这才是白猫所恐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