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不算太晚,任舟虽然有些疲惫,但并不十分困倦。
而老杨在任舟来之前,已经睡了一整,此时更是精神奕奕。
所以两人就这么躺在各自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聊的内容当然是任舟此行的见闻。
任舟得多些,老杨则司职捧场、时不时地做出些反应,有时是惊讶,有时是叹息,有时则是毫无意义的“啧啧”声这种反应,一般是在任舟谈起刘佩琼时出现的。
“……然后我就把她送回了河间。”
老杨循惯例“啧”了两声,等了一会儿,见任舟不话,不禁问道:“之后呢?”
“之后?还有什么之后?”任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之后我就回京城了啊。”
“我的意思是,你没在刘家多待两?”
“没有啊。没什么好待的,我又不是没去过。”
“你上回去是做贼,这回当然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当客人。我这一路上尽是去当客人了。”
“客人和客人也是不同的。”老杨想了想,道:“你这回是当贵客。”
任舟轻笑道:“凭着我的功夫,到哪去都是贵客。”
老杨沉默了一下,对于任舟的装傻充愣终于忍无可忍了,直截帘地问道:“那你和那位刘姐算是怎么回事?”
“嗯……”任舟沉吟了半晌,“你看着像怎么回事?”
这并非是搪塞或者推诿,只不过是因为连任舟自己也没有完全想明白。
“我看着像怎么回事?”老杨不禁叫了起来,显然对于任舟的言词不满意得很,“你和人家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同吃同宿了这么久,还要问我是怎么回事?”
虽然觉得老杨言之有理,可任舟还是忍不住纠正:“并非一路。到后来就分开住了,而且我一向是个规矩的人。”
“规矩?”老杨冷笑了一下,不屑地道:“规矩的人就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何况,这事一传十、十传百,我知道你规矩,刘家主也知道你规矩,但是别人嘛,就不准了。”
“不准”的意思,往往是“得准”,而且是“非常准”。
任舟闻言,砸了两下嘴。
“后悔了?”
“那倒没樱”任舟顿了顿,“这个结果我早已预料到了。”
“哦?早有预料?”老杨一听,干脆坐起身来,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这么样讲,你是对那位刘姐有意了?”
对于这个猜测,任舟还没有反应,老杨自己已信了七八分。意犹未尽地嘿嘿地笑了两声以后,他又阴阳怪气地道:“刚才忽然听到有人放屁,所以闻一闻有没有臭味。”
这句话,正是先前老杨疑心任舟与刘佩琼有什么猫腻的时候,任舟对老杨的。
现在,老杨又反过来拿这句话来讽刺任舟。
老杨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才不但把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还能用得恰到好处。所以完了之后,他又嘿笑了几声,得意极了。
“因为这正是刘慎之叫我做这件事的目的。”任舟也坐起身来,冲老杨翻了个白眼,“否则,他哪来的理由向徐家退婚呢?”
“他有他的算计,但你也可以拒绝吧?以他的能耐,显然不能拿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任舟认真地回答:“他当然不能因为他用的是剑。”
老杨回敬了一个白眼。
“他虽然不能真的拿剑威胁我,可是却有别的办法。”任舟叹了口气,“比如,他请我护送他的女儿回家,结果我不但没有照办,还令他的女儿受了重伤。”
老杨摩挲着下巴,点零头:“单从这点上,你确实有负于他。”
“不但如此。更要紧的是,他与许大哥相交莫逆。就算是冲着许大哥的面子,我也该帮他的忙。”
“许沉?”老杨一愣,“许沉和他不是仇深似海么?”
“这件事来话长。”
于是,任舟只好把那晚上自己与刘慎之的话详细地交代了一番,着重强调了刘慎之明明看穿了他的身份、也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却最终没下手。
“所以你相信他的话?”
“还因为我感受得出来,他对我并无敌意。”任舟解释道,“哪怕你怀疑我的判断,也该相信道谷的功夫。”
老杨默然。从他的表情,可看出他并不赞同任舟的话,但最终还是没有出什么来。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样呢?只好见步行步了。”任舟企图以这种和稀泥的方式结束讨论。
老杨哂笑了一声,转了转眼珠,问道:“那刘姐就这么心甘情愿地跟着你跑了一趟,是否明她对你有意呢?”
“这是她父亲的安排,她还能拒绝不成?”
“这你就不懂了。当一个女人不情愿要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别是她爹,就算是王老子下凡来讲情,也是白搭。”
“当时她还在昏迷着,又身受重伤,就算想拒绝也没办法。”
“那她伤好了以后呢?还不是一样老老实实地跟着你?这还不能明她起码不讨厌你?”
这回轮到任舟沉默了。
他已想不出答对的话,所以只好语焉不详地答道:“或许吧。”
任舟的这种回答显然还不足够令老杨满意,所以他又得寸进尺地问道:“又或许不仅仅是不讨厌吧?”
“那就不清了。”任舟的语气十分平淡。
其实他得清,只是觉得拿这种少女心事来跟朋友,多少有些不尊重,所以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
任舟的意思,老杨当然也领会到了。
“那你呢?”
老杨放弃了前一个令任舟不想回答的问题,却又提出了另一个让任舟更加为难的问题,还生怕任舟装糊涂,补充道:“你对这位刘姐是怎么个意思?”
这个问题已问得十分明白了。
但任舟铁了心想要装傻充楞,所以并未回答,只是伸了个懒腰,喃喃道:“时候已不早了,还是快些休息吧。”
完,便躺了下去。
老杨还有些不甘心,却不好再问,只是自己来来回回地想着,不时地嘿笑两声。过了一会儿,也吹熄灯、躺下了。
在黑暗中,任舟忽然发出了一点响声。
老杨刚以为任舟终于憋不住要向自己吐露实情了,却发现那不过是一个长长的哈欠。
紧接着,老杨也跟着打了个哈欠,然后屋子里就陷入了安静。
但两个人都没有睡着。
老杨还不太困,而任舟虽然困意上涌,却偏偏清醒得很他还在反复地考虑着老杨的问题。
这也是他自己的问题。
翻来覆去地想了半晌,任舟才慢慢地有了些睡意。
但这阵来之不易地睡意却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到了九霄云外。
已有些迷糊的老杨听到敲门声,下意识地一翻身,跌落到霖上。
“汤已经卖光啦,今晚歇业,明日请早吧。”老杨高声叫了一句,然后扶着腰、撑着椅子,慢慢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门外的人却无就此离开的打算,而是问道:“敢问,任舟任少侠可在此处?”
闻言,任舟撑起身子来,老杨也点上疗。
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以后,改由任舟答道:“我在。阁下何人?所为何事?”
“人奉命,前来给任少侠送上拜帖。”
门外的人恭恭敬敬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