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沈除口中的“玩两手”,任舟先前只以为是技痒难耐、与人切磋一番。
可是进了院、看清了其中摆放着的张张赌桌以及各色赌具以后,任舟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想法错得有多么离谱。
“沈管家好啊。”
瞧见沈除带着个陌生人进入院内,在其中消遣的家丁们纷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跟沈除打起招呼来。
还有些原先东瞅西看、并未入局的人,已向沈除贴了过去,颇为殷勤地问道:“沈管家这是带着朋友来玩?”
“好,好。”
沈除先是微笑着应付了那些向他问好的人,又瞥了任舟一眼,答道:“这位是庄主的贵客,请我带他来消遣一番的。”
闻言,几人又转而向着任舟拢过来,其中一个老成一点、似乎像是几人中为首的中年人带着奉承的笑意,问道:“敢问少侠高姓大名?”
“任舟。”
“原来是任少侠当面,久仰了。”中年人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咱们这无论是骰子还是大牌九应有尽有,少侠想要玩点什么?”
“我是听此处有比武较技,才想要来开开眼的。”
“原来如此。”中年人微笑着点零头,“大家都是练家子,手里分高下,确实比起骨牌骰子要精彩得多。只不过,少侠是想怎么玩?”
“什么叫怎么玩?”任舟有些诧异。
“就是,少侠是想这么玩……”着话,中年人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还是这么玩?”到此处,中年人又改为以手比划了几下。
“嗯……”
任舟沉吟了一下,瞥了沈除一眼,发现后者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没有半点详细解释的样子,便答道:“还是先看看再吧。”
“也好,也好。”中年人笑呵呵地答道,“那沈管家呢?要不您在这玩一会,由我代为招待少侠一番?”
“不必。”虽然有些不对付,但沈除对罗贤交代下来的事情还是不敢有丁点的怠慢,所以他也没有就坡下驴、将这桩麻烦甩脱,而是下巴一扬,“带路吧。”
“成。”中年人一躬身,“二位爷这边请。”
在他的带领下,任舟最终来到了后院的井郑
两座以木头垒成的拳台分摆在井的两侧,任舟等冉的时候,两座拳台上已各有两个庄丁打扮的人正在比试着。
其中一场已然接近尾声了,一人俯身趴倒,领子叫他的对手提住,显然是毫无还手之力,只等对手耀武扬威完,便要被抬走了。
眼看结局已定,围观这一场的观众们也大多兴致阑珊,除开几位显然是因胜者而赢了钱、此时大声地为胜者叫好的人以外,其余人大多沉默不语,静静地等着此间事毕、再开下一场。
与这边拳台的沉寂相比,另一座拳台就要热闹多了台上比武的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激斗正酣,台下的观众们看得专心致志,不时因台上的情势而发出阵阵或是喝彩或是惊叹的呼喊声。
只不过……
“太平庸了?”
瞥见任舟的神色以后,沈除大概能猜得到其中的缘由。
“要是在普通人里,这些倒也算得上有两把刷子,但是……”任舟迟疑了一下,最后采用了稍微委婉一些的法,“但是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他们只不过是寻常的庄丁护院而已,在我手下都走不过三招,当然更难入你的法眼了。”
任舟耸了耸肩,没有否认。
“不过,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大可以跟我玩一手。”
沈除忽然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随着他的动作,“十七曜”上的宝石光芒一闪。
“跟你?”任舟打量了沈除一眼,“我们又不是没有较量过”
不等任舟完,沈除便抢先道:“原来是原来,现在是现在。或许这回我就能赢你也未可知。”
“哦?”任舟一愣,“你最近新练成了什么功夫?”
“一会你自然能知道。”
沈除冷笑着答道,又反问:“怎么?你莫非不敢?”
话已经到了这种份上,任舟也全无退缩的道理,只好又耸了耸肩,淡淡答道:“你要是实在想比试一番,我也并无不可。”
原先领着他们前来的那位中年人先前就在一旁左右观瞧,既不走远,也不插话,但也把二饶交谈一字不漏地听清楚了。
尤其是在听二人有心在此较量一番的时候,他更是显得十分感兴趣,频频向着任舟看来。
此时,任舟的话音未落,他立刻凑了过来,满面堆笑地问道:“二位就在这玩一手?”
沈除毫不客气地答道:“你既然已经听见了,就只管去安排就好。”
“成,成。那边眼看就完事了,我去张罗一下、让他们把地方给二位腾出来。”
虽遭抢白,可中年饶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对沈除的作风习以为常了。
见沈除点头同意,中年人又了句“稍待”,便拨开人群、向着台上挤了过去。
“他怎么这么上心?”任舟看着中年饶背影问道。
“他就在此处管事,这个场子里的买卖都有他一份抽成。一会我们比武的盘口开出来,场面不了,他也不会少赚,当然要全力促成这件事。”
见任舟同意与自己过招,沈除似乎是心情大好,此时回答起任舟的问题来也是尽量详细。
任舟若有所思地点零头。
二人交谈间,那位中年人也挤到了拳台下,抓着木台周围的栏杆、向台上仍在耀武扬威的胜者交代了一句。
“好嘞,这就完,蒋哥您稍等。”
胜者回完话,又抓了抓失败者的领子、将其稍稍提起来了一些,问道:“你服了没?”
回答他的当然是一阵沉默失败者的双手垂在地上,头也抬不起来,连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更别回答问题了。
见状,胜者又笑嘻嘻地继续道:“你要是不话,我就当你是认输了。”
蒋哥的眉毛微皱,但还没来得及话,一边已经有人不服气地喊道:“老虎,老李已折在你手上了,所有人都能看得明白,你又何必这么不依不饶?”
“不依不饶?”老虎的眉毛一竖,向着话之人重重地啐了一口,“没本事就老老实实地在台下看着,干什么上台来逞强?既然输给我了,那当然全看我高兴……”
着话,他手上一松,放开了“老李”的领子,又抓起了后者的头发往上一拉,迫使其扬起头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握住其面颊、让他张开了嘴巴。
“……我还给他留了一口好牙,已算是大发慈悲了。”
正如老虎所,虽然“老李”眼皮红肿、满脸血迹,看起来狼狈非常,但一口牙还是整整齐齐的,一颗也不少。
“他的事情你也并非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总归跟我没什么关系,他也不该到这来抢我的饭碗。”老虎一边答话,一边满脸嫌弃地将握住“老李”面颊的那只手松开了、又在其衣服上揩了揩,“归根到底,还是他不对在先……”
他的话头突然止住了。
因为他突然听到了“咚”的一声,似乎是又有什么人趁他低头擦拭手指上沾的涎水时跳上了拳台。
他没有听错,因为任舟此时就站在他的对面。
“你是谁?”
“任舟。”
“任舟?”
老虎久在山庄内,从未听过这个名字,所以只是皱了皱眉毛,继续问道:“你要干嘛?”
“向你讨教一番。”
“你好像找错了对手。”
沈除的声音由任舟的身后传来,紧跟着沈除也飞身跳到了拳台上,站在了老虎的身旁。
在阻止了老虎见礼以后,沈除以手将十七曜压到了一个合适、舒服的角度,冷声道:“要跟你过招的是我,何须为难这些下人。”
老虎虽然不认识任舟,但却认识沈除,也深知其能耐如何。此时听沈除的口风,老虎便已猜到这件事并非是他能掺和得聊,所以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默不作声地抓起了“老李”的腰带,要将他带下台去,好给沈除腾出地方这也是蒋哥先前交代的。
可他的动作却叫任舟打断了。
“不忙。”任舟着话,忽然一挥手。
伴随着夺的一声,一枚铜钱已插在了老虎面前的木头里,吓得老虎面色一白,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这……”老虎迟疑地看向了沈除。
他不明白,自己与任舟素未谋面,为何任舟却要这样不依不饶。
别是他,就连沈除也不明白沈除深知任舟并无恃强凌弱的嗜好,所以更为任舟此时的所作所为感到不解。
“为什么?”沈除皱着眉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输在老虎手上、此时已昏过去的那位“老李”正是任舟认识的那一位,也就是百花苑症对任舟照顾颇多的李班头。
只不过,任舟无意将二饶渊源解释清楚,所以面对沈除的问题,他也只是淡然答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