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别别别!”叶上初吓个倒仰,连忙将大爷又摁回床上。
咦!
为什么轻飘飘的。
这是叶上初第一个想法。
叶上初皱眉看向轻轻一压就倒的大爷。
大爷初看着只觉风骨加身,脊背挺直从不弯曲,身上带着独特的知识分子气息又暗含老人的温和慈祥,一身中山装穿大爷身上又有种宁折不弯的气质。
恰恰好戳中叶上初审美。
叶上初曾幻想过自己四五十年后的样子,那一定是向这个老爷子一样,所有东西藏在骨子里,身上刻着岁月携带的优点,不再只以脸著称。
可是…叶上初当初被大爷外在风华所摄,现在细细一瞅才知道大爷瘦骨嶙峋皮包骨头,身高一米七五估摸着不到一百二十斤。
看着瘦的可怜。
估计血压计袖带都绑不紧。
叶上初欲言又止,他不想问一些打破老人坚硬外壳的问题,但又不得不问:“大爷你家人呢?他们为什么不陪着你?”
大爷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话语中甚至有些骄傲:“嗨,我家就一个孩子,他和儿媳妇不知道哪浪去了,说要给我请陪护我不让,咱就一无产阶级老百姓,哪享受得起!我还有一孙子!她在大荒滩工作,这一个来月都联系不上。”
“当然主要是我自己一个也能自理,不用麻烦他们照顾我!当然…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老伴儿没了,哈哈哈哈!”
窗外的路灯照到大爷脸上,斑驳的岁月竟也显得温柔倔强。
大爷笑笑,继续说道:“岁数大了病怎么着也会找上门,这病还对我算友好,没瘫没傻不折腾孩子。我这还没七老十走不动路呢,用不着他们!小孩儿还是先奋斗事业比较好,不然用瓶白蛋白都得掰扯掰扯!”
大爷说完,咧嘴一笑,指挥着叶上初翻东西吃。
叶上初正顺着老小孩儿毛摸,此时一个看着比大爷都大一辈儿的大娘在门口探头探脑。
“诶呦!老嫂子你咋跑这儿来了!”大爷顺着叶上初视线一瞄,看着像是认识老大娘。
老大娘冲大爷呲牙一乐,颤着有些罗圈儿的腿走到大爷床边坐下。
“这不是想看看谁命硬到阎王爷都不收,还能搁这儿赖活着!”
“得!又来一更瘦的!”叶上初看着大娘,想。
大娘那腿看着也就胳膊粗。
“来就来呗,老嫂子还提什么东西!断头饭也不能这么塞肚子呀!”大爷笑眯眯的。
“还是要特别对待的,要不是条件有限我一定准备一火盆让你跨一跨!”老嫂子笑的更开心了。
“诶呦诶呦!那我可指着老嫂子了!”
两老人家搁那儿瞎扯,叶上初哪怕理解不了也觉岁月美好。
此时大爷输液架上挂着的液体即将输完,叶上初按个铃招来噔噔噔进门的护士。护士大姐姐脸上挂着俩深邃的黑眼圈,瞧着精神头却不错,她动作利落的核对瓶签扫描PDA,换上液体转头对大娘说你家病人即将输液,要不要先回病房。
机关枪似的说完,护士大姐姐一抹身子以被狼追赶的速度离去。
“哟!这都12点了!时间过的可真快,老嫂子那你先回病房照顾我大哥吧!”
“小叶麻烦你送送大嫂,一定要送回病房。”大爷转头对叶上初说。
叶上初点头称是,心中暗下吐槽医院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午夜12点居然还要输液您信吗!
还没毕业的护士小姐姐都不信!
一路互送大娘回病房,大娘俩条腿努力倒腾但就是走不快,两人一路从走廊起始走到走廊最里头也没找到大娘病房,叶上初跟着呆愣三秒后向大娘问清病房号,这才转弯将大娘安全送回。
叶上初回来后老爷子首先问一句大娘到病房没,接着叹口气,说:“那老嫂子七十一岁了,还照顾着一十六岁的老爷子,天天转向找不到路,一转就是一俩小时。”
“好几次老嫂子找不到病房就在外面瞎转悠,真是年纪大了…哎!”
大爷身体还很虚弱,叶上初不想大爷一直沉浸于哀愁中,故意逗他:“那您们这还是带路党间的革命交情?”
大爷呲牙一乐:“活了这么多年盐不能白吃啊!老了老了也得有点儿用处吧,尊老爱幼也是咱民族的传统美德。”
叶上初:“……”
“那照您这意思,您还是幼啊?”
“哈哈哈哈,老爷子可不服老!我还年轻着呢!”
叶上初见状委婉劝说:“那您也得好好保养啊!不然以后就是别人给您带路了!”
大爷哈哈一笑,牙龈都露出来了:“我都六十多了!也活够了!再大就是给儿女找麻烦了!”
大爷看叶上初皱眉,继续说道:“我现在状态挺好,退休金够花,身体也不用别人照顾,不会给小辈添麻烦,也算好活一辈子了。”
“虽然老给你们添麻烦,年纪大了也理解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东西,哪怕努力去想也老是想错,但这不是麻烦不了你们几年,你们也就只能多多担待了!”
“我现在也保养着自己呢,总不能生啥折腾儿女的毛病!小叶你也别劝我,年纪大了固执就找上门了,就喜欢照自己说的做,倔的要死咯。”
此刻,深沉的月光被亮如白昼的灯光牢牢隔绝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