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禾就这样愣在了段云澄的车驾前。
进,他不敢。
退,这面子可就彻底丢了。
如何是好?
“段将军,开封城客栈酒肆均已住满,下官陪同府尹前来只为替将军行个方便,别无他意。”
前方一匹战马上翻下来一人,回过了身去。
“父亲大人,开封既然已无住处,就不如去开封官府暂作歇脚。”
段冲的脑子灵光的很,毕竟也是一府府尹,多少的面子还要给,他老子的性格,他还能不了解?
段云澄点了点头,重新回到了车驾里。
“还不快带路!”
卞遥匆忙地拉着杜明禾站起了身来!
“是!是!多谢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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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后天就是福禄宴了。
油伞店还没有打烊。
昏黄的灯光映着这条已经漆黑的小巷,和不远处灯火通明的长街格格不入。
阎啸换了一身白衫,手里提着一个水曲柳的食盒,走出了伞店,锁上了大门。
从没见过阎啸的脸如此阴沉,他的碧霄刀刀鞘都转向了墨绿色,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可怕又沉静。
这个点长街上热闹得很,现在开封城鱼龙混杂,到了晚上各种戏法儿表演,小吃游乐,都画着自己的地盘收着银子。
阎啸没有走向长街,而是反着向巷子的更深处走去。
东拐西拐走了几百米,他到了一个院墙前。
死胡同。
他回过头看了看,确定没有人跟着他。
这墙虽然有点高,不过纵是皇宫高墙也难不倒阎啸,他一个翻身就跃了过去,落地的时候,连灰都没有扬起来。
抬头一看。
这是一户人家的后院,看着布置也是个不错的人家,院子里花草树木修剪的井井有条,围栏桌椅都是干干净净,可这栋大宅子倒是漆黑一片,在皎洁的月光下,阴森可怖。
还有一处地方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那是一口古井,
这个院子里唯一带有年代感的东西,
古井的周围爬满了藤蔓和青苔,吊着的辘轳已经烂的不像样子,绳子断了半截就那么悬在井上。
阎啸一个起落就来到了古井的旁边,
伸手抓起了地上的三颗鹅卵石,有节奏地抛进了古井里。
叮,叮,叮,
石头都落到了井底,看来这是一口枯井,早已没有了水。
略等了片刻。
阎啸踏上古井,一步迈了进去。
直接落到了井底!
漆黑一片!
这里的黑暗仿佛吞没了一切光源,井口投射的月光被吸得一干二净,井底的一侧是一个暗门,阎啸推门走了进去。
有着窸窸窣窣的呼吸声,
阎啸手摸到了食盒里,取出了一个火折子,用力一吹!便将这火折子燃了起来。
顺着光芒,点亮了房间四面墙上的壁灯。
这是一个井底的地下室。
很简陋,但是五脏俱全,正前方是一张床塌,还有一块方桌,右面墙壁下是一个水池,看着流动的水来看,居然还是活水,想来这附近应该有地下河。
满地的食物残渣和草纸,一个人影正蜷缩在角落里,痛苦地呻吟着。
留给阎啸看到的,只是一个背影。
穿着白麻布的衣服,长发披散在背后,娇弱的身体此刻正在瑟瑟发抖,两手抱着自己的手臂不断地抓着自己。
她的指甲很多已经劈了缝,胳膊上也被自己抓的道道血痕。她对自己身体做的一切并没有缓解她的痛苦,她现在发出的呻吟让人听着都替她难受。
“我来了。”
阎啸似乎有些不忍看到这个画面,头别向了一边。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有人来了!
“啊!啊!你来了!阎啸!快,快把东西给我!快给我啊啊!你可怜可怜我!我就要死了!快给我啊!!!”
她转来了身体,她的脸本应该很美,但现在恐怖至极,眼球暴凸在脸上,灰白的嘴唇干裂的像八月份开封的土地,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像疯子一般!
这开封每一个大人物都会认得她。
应该说江湖上不会有人不认识她。
殷灵!
红袖山庄的庄主!
江湖上名气最响亮的女侠!
也是五月十七地榜上标注的被郎峰灭了满门的受害人!
还有六月初三少林万佛陵盗尸案的始作俑者!
她现在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病态一般的模样乞怜地看着阎啸。
阎啸走到了方桌前面,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
殷灵像条饿狼一样扑了过去!
揭开了食盒的顶层,那是一些瓜果点心,被她一把扔到了地上。
阎啸皱了皱眉。
第二层,是阎啸为她准备的饭食,还发着淡淡的余温,多以肉类为主。
殷灵颤抖的更加厉害,似乎在和自己的心里做着什么斗争...
“啊!!!”
她把第二层也拍到了地上!
露出了食盒的最后一层!
一碗血。
那是猎人看到受伤野猪的表情,是嫖客看到头牌名妓的眼神。
殷灵舔着嘴唇举起了这只碗。
咕噜噜...
她端着碗一饮而尽,伸出了舌头把这只碗舔了个干净,白白的瓷碗没有一点点红色印记之后,她才把碗放了下来。
“今天给你带的鹤血。”
阎啸看着她。
“搞不到人血么?”
殷灵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神志也慢慢变得正常,她捋了捋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坐在了阎啸的对面。
“杀人放血的事我做不来,我只能给你带鹤血和鹿血。”
阎啸的表情里有着深深的悲哀。
“今天武当少林来找过我了。”
“嗯。”
“他们说你去万佛陵盗了三具肉身舍利。”
“嗯。”
阎啸不再说话了,他看见殷灵的脸已经变得扭曲,变得痛苦不堪。
片刻后,殷灵弯下了腰去,把她扔掉的食物一件件拾起,把三层食盒依次盖好。
“阎啸,今年我只见了你第二次。”
“没错,昨晚你叫我弄血带过来,这是我们今年第二次见面。”
殷灵的表情很痛苦,她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么?”
“我们是朋友,我不会问你你不想说的事情,但是现在事态严峻了,你动了少林,必然不会轻易平息。”
阎啸把食盒拿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脚边,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酒壶,和两只小酒杯,摆在了殷灵的面前。
“喝么?”
“嗯...”
殷灵的脸还是那么的惨白,她看着阎啸给自己倒酒,压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阎啸,你知道的。
我们红袖山庄,
就是赶尸派!
但是我们没有干过杀人制尸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我们盗墓,但也有着自己的底线。寻常百姓和江湖贤者的墓,不碰。”
殷灵说到这里,眼神并没有动摇,阎啸也明白她说的都是实话。
“四月二十,我带着门人去盗了一个大墓!那是战神白起的墓!本来一路顺畅的很,只差一步就到了白起的灵棺!
可我的一个门人碰到了大墓的机关!尸毒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墓穴,那是千年的尸毒,凭我的能力也只能暂时压制。”
殷灵的眼里现在充满了恐惧,当时墓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些悲鸣和痛苦的嚎叫一直在她耳朵里回响!
“我们逃了出来!回到红袖山庄后,已经死了四五人,我强行运功替她们压制尸毒,翻遍了帮派典籍也没有办法!尸毒发作时我就只想喝血!死的几人,短短几天已经被她们吸成了干尸!”
颤颤巍巍的手,端着酒杯一饮而尽,或许这时候烈酒能稍微安抚下殷灵的心。
“只有我坚守着底线没有喝血!半个多月后,到了五月十七,那天起整件事走向了不可控制的状态!
朗峰来上门拜贴!
因为离衡山近,他特地来给我送福禄宴的请帖!”
阎啸当然明白郎峰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了人间炼狱,看见了人和人相互啃噬,看见我面无表情坐在我的位子上,冷眼望着这一切。
我制止不了!我连压制自己的尸毒都已经开始变得困难!
我求他杀了我们,给我们一个了断!
他杀了所有已经不成人形的山庄门人!
唯独留下了我,把我接回了衡山!
在衡山他送来了堆成山的盗墓典籍!
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书上说佛门大能的肉身舍利研磨成粉,顺水服下可以压制尸毒,还能增进功力!”
殷灵的眼睛开始亮了起来,她抓着酒壶猛猛地灌了一大口!呛的她一阵剧烈地咳嗽。
“咳!咳!”
阎啸抚了抚他的背,也喝掉了自己杯中的酒。
“别着急,慢慢说。”
“我偷偷地下了衡山!一路上也喝了不少人血!狗血!动物血!但只有人血可以压制的最久!
我在万佛陵找了一座空墓!
晚上我就出来寻找肉身舍利,白天就在空墓中睡觉!
以防万一,我找到了三具肉身舍利!
当我把他们运到山下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殷灵的眼神再度流露出了一种惊恐,那是她油然而生的无能无力。
“武当的下任掌门,寒虚子!我身体就是没出问题,也不是他的对手。
几十招过去,我惨败...他带走了所有的肉身舍利,掐断了我的脖子。
他唯独不知道我们赶尸派的骨头可以错位假死!
我这次来找你,就是想你帮我一起报仇!”
阎啸愣住了。
有人在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