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喇嘛面前的人,正是少林寺的方丈,如心大师!
“显宗密宗不分你我,我此番相邀上师来中土,也是有事相商。”
如心大师宝相庄严,双手合十,明亮如婴儿的双眼,看着杜喇嘛。
杜喇嘛本是西域富贵人家的子嗣,因天资聪颖,自幼被送入大悲寺研习佛法,杜清德是他的本名,入了佛教后、法号班德吉拉。但是江湖中人还是习惯称他为杜喇嘛。
杜喇嘛不仅勤修佛法,武功也是一等一的强,曾在西域车轮战胜八大密宗喇嘛。故被列为当世四大高手之一。
第一次受邀前来中土,就见到了中土佛教的大能。
“佛兄请讲,若是晚辈可以相助,必当义不容辞。”
杜喇嘛双手平摊在膝盖上,盘膝坐在椅子上,与如心大师遥相呼应。
“红袖山庄的庄主夜袭我万佛陵,盗走三具肉身舍利。门下小僧已经查到,这庄主殷灵已经入了开封,只是不知道身在何处。”
如心大师的眼睛还是那样平和,看不出有一丁点儿的怒意。
“哦?以少林寺在江湖的地位,惩治一个盗尸的贼人,应该易如反掌。”
杜喇嘛心有不解,这种事少林找到他头上做什么。
“非也,这件事并不简单,上师可听过判官店?”
如心大师露出了一丝苦涩的表情。
“略有耳闻,这三年来判官店的崛起成为了江湖的神话,这阎啸手底下也拉了不少的人命。”
杜喇嘛点了点头,判官店的事迹,他虽在西域,也是听说过的。
“殷灵就是受到了判官店的庇护!所以我们少林也有心无力,阎啸的武功比起我也不遑多让,我又不能将此事扩大到宗派之争,只得联合几位高手逼阎啸交人。”
如心大师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此番他加上杜喇嘛,再劝说动寒虚子,定可以震慑住阎啸!
“若非杀人之事,小僧可助佛兄一臂之力。”
杜喇嘛也乐得卖个人情,说到底,他也想见识见识这阎啸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阿弥陀佛,密宗得上师这般慈悲大能,密宗之幸也。”
如心大师浅笑施礼。
“佛兄谬赞了,惩恶锄奸,理应如此!”
“他日定当去大悲寺拜会密宗宗主,今日暂且别过,明日正午老衲在此等待上师。”
撩起僧袍,如心大师站了起来,喊了声佛号便转身离去。
杜喇嘛依旧在桌前坐着,双目紧闭。
“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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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寿阁,刘喜正坐在贾云腾的房间里。
“贾老板,明日的宾客应该都已到开封了吧?”
刘喜一脸谄媚地笑,这几年贾云腾的生意好的一塌糊涂,说是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
“应该只差一位了。”
贾云腾别过头去,看向窗子外,
那个方向是开封城的南门。
一阵清风划着大敞四开的城门吹了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那座豪华的车驾。
林贤到了!
小王爷驾临开封城!
这也是贾云腾最犯愁的一个人,林贤的不确定性太多,做事率性而为的他很可能会坏了自己的大事!
“哈哈哈,总算是到了。老姚,你来过开封么?”
林贤探出了半个身子,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苦修十几年回到江南,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中原。闪烁的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刻也停不下来。
“我自从离了苗疆,也闯荡过一阵子。开封也来过几次,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虽然不会有人强过您,但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
姚龙摘下了斗笠,那可怖干瘪的脸庞露了出来,街上的行人看了他都不自觉地退了老远。
“去判官店吧,知道在哪儿么?我也去领个赏银,哈哈哈哈。”
彤儿并不在小王爷的身边,宽敞的车驾里只有他自己。
“小王爷可莫要与他交手,福禄宴能人很多,先忍过这一天。”
姚龙虽是对林贤的武功很有自信,可面对的是风头最劲的阎啸,他也难以推断谁能赢。
“放心,领赏银而已。”
笃,笃,笃...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轰隆!
一声炸雷,把阴云密布的开封一下子照亮!
刚下马车的林贤快步闪进了巷子口。
他可不想这身上好的绸缎淋了雨。
淅沥沥的雨转眼变大,巷子里边角的苔草被打成了软泥,油伞店门口的小孩子一边踩着水欢呼一边向家里跑去。
这场雨,恐怕比十年前那场还要大!
林贤就站在油伞店的门口房檐下,看向里面。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坐在柜台里看书。手边是一个白玉酒壶,还摆了一盘黄杏。
他没有看向门口,而是端起了酒壶倒了一口酒。
“今天的雨够大的,大的我连生意都没得做。”
嘴里一边念叨着,一边丢了一颗杏进嘴里。
“你这掌柜怪得很,雨大怎么会没生意?你可是伞店啊。”
林贤面露不解,他刚想抬脚迈进去,想了想又停住了。
“你这公子有趣的很,长街上这么大的雨,他能来我这买伞,就已经淋的湿透,既然淋的湿透,不如回家,何必来买伞?”
这掌柜的终于抬起了头,不是阎啸还能是谁?他笑吟吟地看着林贤。
“那我为什么来?”
林贤脸上一阵发烫,这市井之事,他哪里晓得许多,伞从来都是别人打,淋雨对他来讲是个稀罕事儿。
“因为你不是来买伞。”
阎啸站了起来,走出了柜台,与林贤相隔三米而已。
“福禄宴在即,一身绫罗绸缎,腰挎锻魂神剑,一表人才又不谙世事。”
说到不谙世事时,阎啸顿了一下,露出了一个饱含深意的眼神。
“除了大名鼎鼎的小王爷林贤,还有谁?”
林贤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似乎有时候真的应该低调点,尤其是不想别人认出来的时候。
“你就是阎啸?”
反正被人看出来了,林贤走进了判官店,大剌剌地坐在了椅子上。
“正是,小王爷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阎啸坐在了小王爷的对面。
“我习武归来不过一年耳,自然对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心生向往,过来一睹阎老板的风采,有何不妥?”
林贤那股王爷的霸道又拿了出来,他也是想看看,这阎啸,配不配自己出手!
“甚妥,小王爷雨夜来访,阎啸荣幸如斯。”
阎啸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口,淡定的双眼让林贤看起来烦的不行!
“罢了,我这次来也是帮你们判官店杀了个人,领赏这个活我还没干过,就当作体会一下!”
林贤对阎啸这种无所谓的性子应付不来,转身去门外把雪柏盒子拿了进来,丢向了阎啸。
刷!
蜜蜡封好的盖子被齐刷刷地削掉!
绿光闪烁的一刹那,阎啸手里端着开了盖的盒子站了起来。
他绝对不会用手去接这来路不明的盒子,用刀劈开是最好的选择。
林贤当然看到了阎啸做了什么!
这一刀,自己能否拦下来?自己拦不住,软猬甲能否挡住?软猬甲挡不住,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又能否挡住?
林贤第一次,感受到了压力!
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他也有自信不会败!
“何雨谦?那金陵都统在当地霸道得很,你能拿到这赏银,不容易。”
阎啸的脸恢复了冷峻,不管对面是谁,提到无涯令,他就是判官店的老板!没有别的身份!
“我在他爹的面前杀了他,杀女人的男人,算得了什么男人?他爹敢对我发难?除非他一家老小都想陪葬!”
小王爷的霸道也展露无遗!
这两个男人的第一次会晤,不仅有火花,也有着对彼此的赞赏!
外面雷雨交加,两个人在店里目光交接,像两尊万古不变的塑像一样。
“赏银去判官店拿,挑把伞吧,就当送你的。”
阎啸收回了目光,福禄宴前他不想树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贤一愣,没想到阎啸居然会带着他去真正的判官店,他拿了人头来也只是个玩笑而已。三千两银子,算得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去挑了一把油纸伞,跟着阎啸,来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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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龙缩在马车车厢浅浅的檐下,
他不能走,他怕小王爷找不到去万寿阁的路
说他愚忠也好,单纯也好。
他只想为林家死而后已。
咔嚓!
一道闪电劈在了长街上空,姚龙看见远处一个白衣的身影被照亮!
这么大的雨,街上连巡逻士兵都车撤去了!
这人是谁?
姚龙摸出了两把造型奇怪的匕首!耳朵上的小蛇吐着自己的信子。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即使苗巫不喜雨,很多秘法用不出,但就武功,他也能位列天下前三十!
咔嚓!
又一道炸雷!
白衣身影离他不足三丈!
姚龙跳下了马车!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身上,他睁圆了双眼感受周遭的一切!
“哈,哈,啊,”
一阵急促的低喘和嘶吼。
近了!
姚龙淬了剧毒的匕首刺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噗,
那是金属刺进皮肉的声音!
咔嚓!
这次的闪电格外的亮!开封城都被照亮了片刻!
那是姚龙最后看到的景象!
一个女人,用手抓住了自己的匕首!还在汩汩地流着鲜血!
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美丽的脸,可脸上的癫狂却无以复加!
青碧色的嘴唇和突出的双眼!雪白的牙齿像一柄柄刀尖!
“啊!!!”
惨叫声被炸雷盖了过去。
身在判官店院子里的小王爷,什么也没有听到。